欧洲极右势力的发展有起伏,但欧洲主流政党的应对办法,目前是失败的,有时反而帮极右政党进一步发展壮大。鉴于在俄乌冲突、地缘政治巨变的背景下,引发欧洲极右势力上升的因素,将长期存在甚至阶段性恶化。因此,欧洲针对极右翼的“防火墙”坍塌是必然的,这无疑是欧洲未来不得不予以认真思考和因应面对的一个重大问题。 |
极右翼势力的快速发展特别是在德国政坛的蹿升再次成为欧洲内外近期的一个热点话题,欧洲政界和学界甚至有人惊呼针对极右翼的“防火墙”正在进一步坍塌。欧洲到底怎么了,未来又将走向何方?观察极右翼的发展是一个重要切入点。 应该说,在欧洲,极右翼势力的出现和发展并不是一个新现象。二战后不久,欧洲就出现了形形色色的新纳粹组织,但非常边缘化,影响也较小。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开始,欧洲极右翼声势有明显上扬。其中有两个标志性事件,一是2000年2月,奥地利极右政党自由党进入奥地利联合政府参政;二是2002年4月,法国极右翼“国民阵线”主席勒庞在法国总统选举中历史性地进入第二轮。但总体看,两件事仍属个案范畴,不具普遍性。国际金融危机、主权债务危机以及难民危机爆发以来,欧洲极右翼进入大发展阶段,几乎所有成员国都出现了至少一个极右性质的组织或政党,不少政党还进入议会。在这种情况下,欧洲主流政党采取所谓“防火墙”的办法,即拒绝与其合作,拒绝其参与政府,同时进行相应的舆论打压。但目前看,这种“防火墙”并未见效,反而出现加速坍塌趋势。 “防火墙”坍塌的表现,一是个别极右政党已在本国上台执政;二是极右政党正在变得足够强大,在政党政治日趋碎片化的情况下,撇开极右政党的组阁选择已经极为有限甚至开始变得不可能,比如德国基民盟领袖默茨2021年时还曾表示决不会与极右翼的选择党合作,但今年7月时却称可以在地方层面与其联合执政;三是极右政党变得更趋主流化、去污名化,一些政策主张也正成为主流政党的政策主张,选民开始不再讳言对其表达支持。 法、德、意是欧盟三个最大经济体,三国极右翼同步起势为几十年来罕见,很能说明问题。原因在哪?一方面是因为极右翼政党根基较之过去更稳,经过多年发展已经成为体制的一部分,拥有更大基本盘,且纪律更严、组织性更强、经验更丰富,因而战斗力也更强;另一方面是主流政党执政不力,解决不了经济发展、贫富差距、族群融合等民生问题,极右政党因而成为选民的潜在选项。不过,近来欧洲极右势力快速突过“防火墙”,一个更直接的催化剂是乌克兰危机。 其一,乌克兰危机引发欧洲生活成本危机,普通民众生活水平下滑严重,但却感到被政治精英边缘化,无助感强烈。其二,乌克兰危机加剧欧洲的难民问题,一方面是几百万乌克兰人涌入欧洲,必然在住房、教育、福利、就业等诸多方面对当地人形成挤压,尽管出于“政治正确”原因,民众很少公开抗议,但实际上不满情绪在持续累积;另一方面,乌克兰危机消耗欧盟大量财政、外交资源,使其一时无力经营大周边如非洲、中东等地,导致这些地区的难民、非法移民大量涌入欧洲。其三,欧洲精英极力制裁俄罗斯、援助乌克兰,也招致部分选民不满。事实上,西欧国家大体上并不视俄罗斯为生存威胁,特别是在德国东部地区,多数民众反对军援乌克兰。所有这些,都加剧了选民对执政当局的不满。 欧洲极右翼政党的诉求和政治主张并不完全相同,但相似和相同的地方较为鲜明,一是反对接纳难民和非法移民;二是疑欧、反欧,秉持民族主义而非欧洲主义,主张建设一个民族国家的欧洲邦联,而不是一个日益紧密的联盟;三是大多数同情俄罗斯,反对美国和北约。 这些政策主张可以说与欧洲主流政党格格不入,因此极右政党声势上扬必然会给欧洲社会、政治及一体化发展带来深远影响。 第一,加剧欧洲社会分化和族群冲突问题,不排除引发更多骚乱甚至恐怖活动。在欧洲,反伊斯兰主义与反犹主义不同,没有政治上的禁忌,再加上因为包装了“捍卫欧洲价值观”的外衣,甚至被不少人认为是“绝对正确”的。第二,弱化欧盟凝聚力,制约欧洲一体化未来发展。极右势力通过上台执政、参与政府、进入议会等,已在较大程度上将其部分政策主流化,进而影响到欧盟运作,未来如果欧盟更多成员国由极右翼政党执政,欧盟无疑将会变得更为松散。第三,影响欧盟对外关系。极右翼的反全球化立场以及保护本国产业的主张得到民众更大共鸣,推动欧洲国家和欧盟贸易保护主义持续上升,排斥难民以及焚烧可兰经等举动也将恶化与伊斯兰世界关系。欧美、欧俄关系也可能随着极右势力的进一步抬头而发生变化,等等。 欧洲极右势力的发展有起伏,但欧洲主流政党的应对办法,比如无视或者建“防火墙”、抄袭其政策主张等,目前看来都是失败的,有时反而帮助极右翼政党进一步发展壮大。在俄乌冲突、地缘政治巨变的背景下,引发欧洲极右势力上升的一些因素,比如生活水平停滞、下降,难民以及非法移民大量涌入等等,将长期存在甚至阶段性恶化。从这个角度讲,欧洲针对极右翼的“防火墙”坍塌是必然的,这无疑是欧洲未来不得不予以认真思考和因应面对的一个重大问题。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副院长,文章转自环球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