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以来，俄乌两国对各自后方发动大规模空袭，均造成较大损失与人员伤亡，为本就阴云密布的俄乌局势更蒙上一层阴影。在战场陷入僵局的背景下，此轮针对后方的攻势格外引人关注，也显露出双方的一些战略考虑与新的军事特点。以此为起点的2024年，或将成为俄乌冲突的“决战期”。

此轮攻击持续时间长、范围广且烈度较大。此轮攻击始于2023年年底，12月26日，乌克兰对克里米亚港口城市费奥多西亚发动导弹袭击，港口发生剧烈爆炸，俄军大型登陆舰“新切尔卡斯克”号受损。12月29日，俄军发动报复性攻击，向乌克兰包括基辅、敖德萨在内的数十个主要城市发射导弹与无人机，多地发生爆炸，造成约200人死伤。30日，乌克兰报复性袭击俄罗斯边境城市别尔哥罗德，造成20余人死亡，100余人受伤。31日，俄罗斯再次使用S300防空导弹、无人机等袭击乌基辅、哈尔科夫、尼古拉耶夫等州市。2024年1月1日凌晨，乌军再次对俄罗斯边境地区发动袭击，俄军则空袭乌克兰西部、南部、中部多个重要城市，摧毁多栋建筑。4日，乌军再次攻击克里米亚半岛的赛瓦斯托波尔与叶夫帕托里亚。即便是1月7日东正教“圣诞节”期间，双方依然相互攻击。1月21日，乌方使用远程无人机轰炸了列宁格勒州（位于波罗的海芬兰湾，距基辅约1350公里）一处码头。

截止到目前，此轮攻击仍然没有完全停止。据不完全估计，俄罗斯在此轮攻击中共向乌克兰实施无人机与导弹攻击接近1000次。自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以来，范围如此之大、烈度强烈且频率密集的相互攻击尚属首次。

俄罗斯着力轰炸乌克兰军工设施与历史建筑。与2022-2023年冬季主要攻击乌克兰的能源设施不同，此轮俄罗斯对乌克兰的空中打击主要目标是军工企业，这些企业主要用于生产导弹、无人机和维修武器装备。英国国防部分析称，俄罗斯意图在西方武器供应减少的情况下，集中削弱乌克兰的军工生产能力，以彻底断绝乌克兰反攻的可能。此外在此轮攻击中，俄罗斯还特别轰炸了位于乌克兰西部重镇利沃夫的舒赫维奇纪念馆与利沃夫理工学院。舒赫维奇在二战中曾与纳粹合作，是乌克兰反抗军领袖。而另一位反抗军领袖班德拉则曾在利沃夫理工学院就读。俄罗斯媒体称，这是对乌克兰近年来“抹除苏联记忆”进行的报复。

俄罗斯使用多种国产化武器，打破西方制裁困境。据乌军总司令扎卢日内表示，此轮攻击中俄军使用了包括“天竺葵”无人机、Kh系列巡航导弹、“口径”巡航导弹与“匕首”导弹等。其中Kh-101远程巡航导弹最大射程超过4500公里，这种导弹在飞行中持续释放热焰弹和箔条等诱饵装置，以干扰乌军防空系统的瞄准和锁定，是全球首例依靠自主反制增强突防能力的精确制导武器。同时，俄罗斯还拥有空中优势，各种远程巡航导弹均可从米格战机或图式轰炸机上发射。相对而言，乌方只能配置地对地导弹和S300防空系统，攻击范围有限。相比此前俄军广泛使用无制导炸弹和无人机实施空袭，新年前后的袭击中广泛使用了命中精度更好的巡航导弹，显示俄军在精确制导武器的生产上已经突破了西方制裁带来的限制。

俄乌冲突爆发后，西方对俄罗斯实施全面而严厉的科技制裁，限制电子芯片等高精尖零件对俄罗斯的供应，导致俄军导弹产量一度大幅下降。但随着俄罗斯积极推动军工企业发展，武器国产化水平持续提升，生产能力也持续增强。俄军此次发动的大规模导弹袭击证明，西方的制裁策略并未取得预期效果。

俄罗斯希望通过此轮袭击牢控战场主动权。根据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的总结，2023年俄军完成年内既定目标，国防工业全速运转，坦克、装甲车与火炮的生产均成倍增长。俄军全年招募近50万合同兵与志愿者，并计划扩军至132万。在此背景下，俄罗斯新年之际加大袭击力度，目的有二。一是削弱乌军防空能力。通过大规模攻击，俄罗斯能更好地感知乌军当前防空能力与薄弱环节，同时还大幅消耗了乌克兰“爱国者”防空系统的弹药，未来乌军防空能力将大幅减弱。二是向西方展示实力。当前西方对乌克兰的关注度下降，多家媒体均披露西方与俄罗斯正就“和谈”展开接触。此时发动大规模袭击，俄罗斯意在向西方展示其有能力进一步推进战线，为可能的谈判谋求主动。

乌克兰同样使用国产武器，并攻击俄罗斯防御薄弱点。与俄罗斯类似，乌克兰在此轮攻击中同样使用了本国生产的远程武器。在对别尔哥罗德的袭击中，乌军使用携带集束弹药的“赤杨”火箭炮。此火箭炮为本土生产，最大射程提升到110公里，可使用GPS制导，命中精度大幅提升。当前这种火箭炮已逐步取代了美方提供的“海马斯”，可以攻击距离边境更远的俄罗斯城市。在当前西方频繁警告“对乌军援枯竭”的背景下，乌克兰使用国产武器实施打击，也意在展示“独立自主，继续作战”的决心。同时，乌军将仅有的超远程武器攻击俄罗斯防御相对薄弱的克里米亚。在对克里米亚半岛费奥多西亚港的袭击中，乌军使用仅剩的少量苏-24战机在空中发射英国提供的“风暴之影”导弹。同时，乌克兰防空能力逐渐增强。扎卢日内表示，在此轮攻击中，西方援助“爱国者”防空系统击落了几乎全部“匕首”导弹。

乌克兰也希望通过积极回击提振士气。乌克兰民众经历战争近两年，对战争厌倦感上升，但面对俄罗斯空袭却常能“同仇敌忾”，激发凝聚力。总统泽连斯基新年接受《经济学人》采访时警告称，许多乌克兰民众失去了“生存威胁感”。通过袭击俄罗斯目标，乌克兰政府可向民众展示作战决心与能力。同时，美国国内两党迟迟未能就增加对乌克兰援助达成一致，欧盟500亿援助也因匈牙利阻挠而无法通过。泽连斯基坦言“西方已经失去了战争紧迫感”，乌克兰也可通过展示作战决心求得西方更多援助。

2024年俄乌或将进入“决战期”。俄乌冲突已接近两年，双方均已逐步适应战争。俄罗斯已逐步转为战时体制，各项经济指标均有所回升，军工行业全力供应前线，后续兵源也持续补充。而乌克兰当前尽管形势不利，但国内不接受谈判、坚持继续作战的民众仍占多数。泽连斯基表示，未来在前线推进困难的情况下，“克里米亚与黑海将成为攻击重点”。西方对乌克兰的支持力度虽有所下降，但总体来看不会停止。欧盟预计2月表决对乌克兰500亿欧元援助，拜登也积极弥合两党分歧，推动新援助法案通过。美国、德国等国军工企业积极提升生产能力，并与乌克兰达成共同生产协议，扩大其本土武器比例，西方援助乌克兰F16等装备也即将到位。由此看来，2024年俄乌冲突仍会持续，且战事愈发激烈。

（作者为现代院欧亚研究所研究人员，文章转自“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