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4日，上海合作组织秘书处在北京举行伊朗国旗升旗仪式，欢迎该国正式成为上合组织第九个成员国。进入2023年以来，伊朗在外交领域动作频频，不时有积极消息传出。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3月10日，伊朗与沙特阿拉伯在北京达成和解协议，并于6月6日正式重开其驻沙特使馆。6月17日，沙特外交大臣费萨尔也在七年来首次访问伊朗，据报道，沙特驻伊朗使馆与驻马什哈德领事馆将于7月后正式重新开放。当前，伊朗的外交“成绩单”在国际舞台上颇为抢眼，而这由内外多重因素共同推动。

与沙特和解带来“红利”

对2023年迄今的伊朗而言，与沙特和解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其在中东地区的处境，也为该国进一步发展地区合作提供了方便。正是在伊沙和解的背景下，6月2日，伊朗海军司令赫拉姆·伊拉尼表示，伊朗正计划与沙特、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卡塔尔、巴林、伊拉克等国联合组建海军联盟，该联盟还将包括印度和巴基斯坦。从6月20日开始，伊朗外长阿卜杜拉希扬接连访问了卡塔尔、阿曼、阿联酋与科威特四国，他认为建立一个包括波斯湾所有国家的对话与合作机制十分必要。

此外，近期伊朗外交还出现了其他积极发展。从最高领袖层面来看，哈梅内伊在6月11日发表的讲话为伊朗推进有关核问题的谈判提供了支持。当日，在参观完伊朗核工业成就展后，哈梅内伊表示“西方可能希望就某些领域达成协议，这没有问题”。这被广泛解读为伊朗最高领袖为该国解决核问题与推进2015年《联合全面行动计划》（JCPOA）恢复履行的谈判开了绿灯，也为伊朗后续开展相关外交行动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6月13日，伊朗负责政治事务和《联合全面行动计划》恢复履行谈判的副外长阿里·巴盖里·卡尼与英国、法国、德国三国代表在阿联酋举行会谈；同月21日，其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与欧盟协调员恩里克·莫拉举行会谈，并称与莫拉的此次会谈“严肃并具有建设性”，讨论了“包括推进解除制裁的谈判”在内的一系列议题。值得注意的是，今年以来，中国也一再表示《联合全面行动计划》的全面恢复履行是必要的。

从国家元首层面来看，伊朗总统莱希的外事出访相当频繁。例如，2月14日，莱希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并就《中伊25年全面合作协议》的实施签署多份文件；5月3日，莱希访问叙利亚，这也是伊朗总统逾12年首次访问该国，媒体称，此行莱希强调了被认为是由伊朗多年来精心打造的反以、反美“抵抗阵线”的积极作用及伊叙的全方位合作；同月23日，莱希抵达印度尼西亚首都雅加达进行访问，并称此访将成为双边关系转折点，推动伊朗与东南亚国家的友好往来；6月12日，莱希出发前往美洲大陆，对委内瑞拉、尼加拉瓜和古巴进行访问，并称伊朗“与拉丁美洲主权国家的关系是战略性的”。除上述出访外，今年以来莱希还以电话方式与俄罗斯、法国等国领导人进行交流，也接待了比以往更多的到访伊朗首都德黑兰的外国元首和政府首脑。

作为伊朗外交的具体实施者，伊朗外长阿卜杜拉希扬的外访日程更加密集。除陪同莱希总统出访外，今年上半年阿卜杜拉希扬还单独出访了中国和俄罗斯，并与伊朗周边国家展开密切互动。此外，值得提及的是，多年来被认为向“伊朗人民圣战者组织”（MEK）提供庇护的阿尔巴尼亚政府也已宣布停止支持该组织，MEK被伊朗官方定性为“恐怖组织”。

与此同时，近期伊朗与美国之间的关系也出现积极发展迹象。在美国纽约，伊朗驻联合国大使阿米尔·赛义德·伊拉瓦尼及美国伊朗问题特使罗伯特·马利，已进行约五次直接会面。在阿曼和卡塔尔的协调下，伊朗副外长阿里·巴盖里·卡尼与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中东和北非协调员布雷特·麦格克也已进行数轮间接谈判。据报道，伊朗和美国目前正就交换战俘和释放伊朗在韩国的冻结资产等问题进行探讨，若这些问题能取得积极成果，那么它们可作为建立信任的重要步骤，为美国与伊朗接下来的沟通铺平道路。

如何理解当前的伊朗外交

首先，这是伊朗应对目前国家发展困境的迫切需要。美国对伊朗发起的带有强烈“长臂管辖”色彩的制裁，特别是自特朗普执政时期以来美国对伊朗实施的所谓“极限施压”，仍然是影响伊朗健康发展的突出障碍。在此情况下，不管是为应对制裁带来的压力，还是为维护社会稳定，都需要伊朗决策者实施更为温和的外交政策，努力创造良好的外部发展环境。

其次，这是中东地区国家“和解潮”的显现。近两年，除巴勒斯坦与以色列之间，及伊朗与以色列之间仍存高烈度对抗外，整体而言，该地区国家间关系的缓和趋势明显，战略自主也基本成为地区国家发展的主导，和平、稳定与发展已成为该地区诸国的普遍需求，这种地区态势有利于伊朗“缓和外交”的开展。伊朗既是一些地区国家走向和解的主要推动因素之一，也是该地区当前“和解潮”的主要参与国。

再次，这是伊朗实现“强国梦”的必然选择。在国际和地区秩序处于重塑的当下，历来心怀“大国梦”的伊朗非常希望能在这一过程中再次奠定自己的地区和国际大国地位。作为地区综合实力名列前茅的国家，伊朗一直呼吁外部势力撤出本地区，并称应由地区国家主导本国事务。实现这一愿望就需要伊朗实施积极外交作为支撑，特别是需要伊朗与周边国家关系实现正常化。此外，对包括部分决策者在内的伊朗人而言，伊朗不仅是地区大国，也是世界大国，因此伊朗的一些决策是从其作为世界大国的视角做出的。

最后，这也是对莱希政府倡导的“平衡外交”及地区与邻国外交的践行。在2021年8月正式就职伊朗总统后，莱希明确阐述了本届政府的外交重点，即奉行以周边国家和邻国为优先的原则，继续寻求解除美国发起的针对伊朗的国际制裁，推进“向东看”战略，深化与中国、俄罗斯等国的关系，并希望“平衡外交”带给伊朗更多利益。从2023年目前的伊朗外交实践来看，这基本上是对伊朗本届政府外交谋划的进一步实施。

外交与改革能否“两翼齐飞”

当前，西方国家主导的国际秩序已处于调整期，在这一过程中，包括伊朗在内的中东地区大国也有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和对未来国际新秩序的憧憬。世界大国在国际社会中的作用虽然不可替代，但若缺乏关键地区大国的支持与配合，将越来越难以发挥其国际影响力，而世界大国与关键地区大国组合，将使彼此成为未来国际秩序中最有力的角色。同时，伊朗、土耳其等中东大国本身也具备发展成为世界大国的潜力与历史经验，伊朗自然不希望错失当前发展之良机，因此，改善对外关系对该国而言是必然之举。

然而，鉴于中东地区国际关系的易变性，及伊朗仍与部分周边国家存在较为突出的矛盾，在未来伊朗或将面临一些来自外部的新旧挑战。承担改善华盛顿与德黑兰关系任务的美国伊朗问题特使罗伯特·马利，在美国国内一直被不满伊朗现政权的人士或团体猛烈抨击，自今年6月底开始，他面临因处理机密文件不当而导致的调查，并被暂停工作，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明美国拜登政府缓和对伊朗态度所面临的困难。同时，伊朗国内对一些外交问题也存在分歧，这有可能会增加伊朗外交进一步开展的难度。

值得关注的是，2023年以来伊朗外交的一系列积极收获尚未对其国内各主要领域产生明显带动作用。例如，伊朗本币里亚尔的汇率目前仍处于历史低位区。虽然伊朗在军事领域不断取得进展，比如今年6月，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展示了名为“法塔赫”的首枚国产高超音速弹道导弹，这也标志着伊朗进入“高超音速导弹大国俱乐部”，但伊朗也同样需要加速其国内民生等领域的发展。

目前，伊朗在外交领域取得的积极成果将有助于其国家发展。伊朗需要改革已成该国内部的普遍共识，与世界良性互动的增加可能会对伊朗亟需的内部改革起到积极作用。德黑兰是否会改革、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进行改革、又能以什么速度推进改革，都将对伊朗的国家发展产生影响。对伊朗而言，当前更需要的或许是对外交往与内部改革的“两翼齐飞”。

（作者为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教授，文章转自世界知识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