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11-14日，东亚系列外长会议在印尼首都雅加达召开。东盟欲谋求巩固和加强东盟地区中心地位，力推印太展望框架下的四大领域合作，敦促大国签署东南亚无核区条约，并对当前国际局势深表担忧。

难以掩盖的焦虑

东盟轮值主席国印尼对此次系列外长会议格外重视，不但积极谋求化解缅甸问题，而且大力推动东盟印太展望、海洋展望、电动汽车合作，着力将东盟打造为世界的增长中心。然而，大国战略博弈加剧，地区安全风险上升，印尼的努力未能掩盖东盟的战略焦虑。

首先，缅甸问题严重干扰东盟一体化进程。自2021年军政府接管政权以来，缅甸局势持续恶化，军方与反对派互不妥协，双方冲突已造成大量平民伤亡。东盟虽然第一时间对解决缅甸问题提出所谓的五点共识，但缅甸当局对此不理不睬，东盟派往缅甸的特使也未能完成调解使命，东盟因此自2021年来连续三年拒绝缅甸当局参加东盟系列会议。成员国被“禁赛”三年，这在东盟历史上十分罕见。缅甸的缺席已深刻影响东盟与对话伙伴国合作。7月13日，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何塞普·博雷利在雅加达外长会议期间明确表态反对缅甸担任欧盟与东盟的协调国，缅甸危机正在演变为东盟危机。

其次，北约大力推进所谓的“亚太化”进程。在东盟外长会举行期间，北约维尔纽斯峰会如火如荼进行。北约峰会邀请了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4个东盟对话伙伴国参会，制定了冷战后最强有力的防御计划，并决定加强国防投资，成立北约—乌克兰理事会，持续在乌克兰问题上拱火。虽然由于法国等国家的反对，北约在日本设立联络处的提议未获通过，但北约将向亚太扩张提上日程着实让东盟焦虑。印尼战略国际与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韦罗妮卡·莎拉斯瓦蒂就表示，北约“亚太化”使不少亚太地区国家面临“选边站队”的压力，这将导致地区安全局势混乱。此前，美国以遏制中国为借口，推动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QUAD）、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等小多边机制，加剧地区核扩散风险惹怒了印尼、马来西亚等国。如今面对美西方的“步步紧逼”，印尼外长蕾特诺在东亚系列外长会议开幕词中提醒东盟要密切关注地区事态，永远不做大国竞争的代理人。

再次，朝鲜试射洲际导弹。7月12日，朝鲜试射“火星炮-18”型新型洲际弹道导弹。据悉，该导弹射程可覆盖美国本土。朝鲜发射的导弹虽然不针对东南亚，但东盟对周边地区日益严峻的局势感到不安。然而，此次朝鲜外长缺席东盟地区论坛，东盟在系列外长会议期间专门发布一份针对朝鲜试射导弹的声明，重申对维护地区和平稳定的关切。

竭力维护地区安全和稳定

为化解战略困局，东盟竭力巩固地区中心地位，积极推进与大国合作，保障经济和能源安全。

首先，进一步加强东盟机制，保障东盟中心地位。东盟外长会强调依托以东盟为中心的地区机制推进东盟共同体建设，加速推进东盟一体化倡议工作规划，重申《东盟宪章》《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以及《东盟印太展望》是地区合作的基本“游戏规则”，要求地区国家遵守相关规则，尤其是敦促大国签署《东南亚无核区条约》。东盟成员国一致认为，《东盟印太展望》关乎东盟的和平、安全、稳定和繁荣，东盟要在维护东盟团结和中心地位的同时，依据《东盟宪章》的原则来驾驭和掌控地区地缘政治的动力，以建立一个有韧性的经济框架，将东盟打造为增长的中心。

其次，积极推进海洋合作，保障海洋安全。南海安全和和平稳定仍然是东盟的首要关切。面对地区冲突上升的潜在风险，东盟外长会通过《东盟海洋展望》的发展概念文件，并计划在8月举行的第13届东盟海事论坛上发布《东盟海洋展望》。此海洋展望是东盟关于本地区如何深入开展地区海洋合作，维护地区海洋安全的框架设计。东盟将其作为工具，用以观察和审视地区海洋态势，加强地区国家间的协同，以应对地区变局。东盟还决定每年召开东盟海事论坛及其扩大会议，肯定东盟海警会议成果，推动建立东盟海警论坛，以深入探讨地区海洋安全问题。同时，东盟与中国还就加快达成“南海行为准则”(COC)指针文件达成共识，以期共同维护南海和平稳定。

再次，搭建双边和小多边平台，为地区国家对话沟通提供保障。在东亚系列外长会议期间，东盟为对话伙伴搭建多个磋商平台，如中美、欧美双边会晤，中俄印尼外交高官三边会谈等。其中，中国中央外办主任王毅与美国国务卿布林肯的会晤是双方年内第二次会晤，对中美深化沟通有重要意义。而中俄印尼三方会晤不仅有助于加强中俄印尼之间的沟通协作，也为推动地区和平与稳定、共同应对地区和全球挑战，实现持久和平与共同繁荣打下基础。

最后，加强经济合作，保障经济安全。在国际和地区局势紧张背景下，东盟格外注重推进经济合作，除既有的经济合作机制外，本次东盟与俄罗斯的外长会，双方表态探讨东盟与欧亚经济联盟的共同利益及开展务实合作的可能性、东盟与上合组织开展务实合作的可能性，对进一步拓展国际空间而努力。同时，东盟国家与俄罗斯磋商在双边贸易中使用本国货币结算。另一方面，东盟也重申继续推进本币交易，促进地区支付互联互通，支持并期待落实东盟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宣言。此外，东盟强调更新《东盟石油安全协定》、跨东盟天然气管道项目谅解备忘录，提出打造地区电动汽车生态系统，以维护地区经济和产业链安全。

未来挑战更加棘手

东盟虽然竭力推进与大国的合作，维护地区中心地位，但要落实相关倡议和合作将面临不小挑战：

一是内部团结问题。缅甸问题短期难解，以不干涉内政、协商一致、注重舒适度为特征的“东盟方式”可能进一步遭到质疑。缅甸问题解决不好将严重影响东盟团结，大国如果借此干涉缅甸及东盟事务，影响将是深远的。此外，东帝汶加入东盟虽然已经有了路线图，但相关成员国对东帝汶入盟事宜仍有异议。即使东帝汶入盟，东帝汶与东盟之间、与东盟对话伙伴国之间的协调合作都还需要长期磨合。东盟一旦失去了内部的团结，其在东亚地区合作中的中心地位也将受冲击，此种后果东盟无法承受。

二是地区合作的动力和保障问题。随着大国博弈加剧，相关国家之间的分歧摆上台面，东盟面临如何弥合大国分歧，寻找各方共同利益，务实推进地区合作成为现实的挑战。此次系列外长会议，大国在东盟地区论坛、东亚峰会外长会等关键会议的交锋，让东盟感到无力。大国在东盟相关机制下的分歧可能才刚刚开始，未来东盟或要应对更为激烈的大国博弈，地区合作需要寻找新的动力和保障。

三是战略自主性问题。在美西方的推动下，未来北约的“亚太化”和美国“印太战略”的深化将是大势，东盟国家“选边站”的压力也将因此越来越大。成员国一旦“选边站”，将从根本上动摇东盟的地区中心地位，其后果是灾难性的。即使东盟能够以一个声音对外，如何真正解决协调与大国之间的关系，而不沦为大国博弈的代理人也是棘手的难题，考验着东盟的政治智慧。

（作者为现代院东南亚和大洋洲研究所副所长，文章转自“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