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俄罗斯发生举世瞩目的瓦格纳私营军事集团“武装叛乱”事件。作为该集团的领导人，普里戈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一、传奇发家史

普里戈任1961年生于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母亲是一名医生，父亲则很早去世，他由一名从事滑雪教练工作的继父抚养长大。在继父的熏陶下，普里戈任开始从事越野滑雪运动，1977年毕业于列宁格勒第62体育寄宿学校，这所学校是当时苏联培养奥运人才的名校。普里戈任师从著名的苏联游泳运动员、奥运冠军弗拉基米尔·萨尔尼科夫和体操运动员亚历山大·迪亚廷，但出自名师的他并没有走上运动员之路。毕业后，普里戈任还曾进入列宁格勒化学制药学院，攻读药剂师专业，但却没能顺利毕业。

1979年，刚成年的普里戈任因盗窃罪被判两年半缓刑。1981年，他再次因盗窃、欺诈、抢劫等罪名被捕，被判处13年有期徒刑，在狱中度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1990年苏联处于飘摇之际，普里戈任提前出狱开启了新生活，与继父在列宁格勒做起了“热狗”生意，并积累了第一桶金。根据普里戈任后来的采访回忆，当时“卢布积累的速度比母亲数钱的速度还快”。苏联解体后的私有化使普里戈任的生意走上了快车道。

1991年到1997年，普里戈任成为圣彼得堡第一家连锁食品店“Contrast”的股东和经理。1995年，普里戈任进军餐饮业。他先是在圣彼得堡开设了一家名为“老顾客”（old Customs）的高档餐厅。试水成功后，又花费40万美元将一艘废旧的游船改造为水上餐厅，这座名为“新岛”（New Island）的餐厅成为当时圣彼得堡最昂贵的餐厅之一。

普京的早期政治生涯同样发迹于圣彼得堡。任总统后，普京在“新岛”餐厅里分别宴请过时任法国总统希拉克和美国总统小布什，还在那里庆祝了自己的51岁生日。随着普里戈任的餐饮生意越做越大，他旗下公司赢得越来越多的政府合同，成为克里姆林宫、政府工作人员和军队的食品供应商，这也是为什么普里戈任被称为是“普京的厨师”。

进入21世纪后，普里戈任的商业版图扩大到建筑领域，在圣彼得堡投资建设了住宅区、旅游中心、商业综合体等。2014年之后，普里戈任旗下的公司开始将建筑公司的业务推进至军事基地，赢得了军营住房建设、营区公共服务等项目的招标。

二、“小绿人”瓦格纳

普里戈任不满足只充当“厨师”或商人，开始在政治上发力。2013年，普里戈任创立了互联网研究机构（Internet Research Agency），称此举是“为了保护俄罗斯信息空间免受西方反俄论点的粗暴性、侵略性宣传”。但美国将此视为俄对美认知战、信息战的重要组成部分。美司法部指控该机构曾与特朗普竞选团队接触，试图干涉2016年美总统选举。2021年2月，美国联邦调查局以涉嫌干选为由将普里戈任列入通缉名单，悬赏25万美元奖励提供线索逮捕该商人的人。2022年夏天，美国国务院悬赏高达1000万美元，征集有关“普里戈任参与干预选举”的信息。

2017年，《俄罗斯商业资讯》（RBC）的一项调查又将普里戈任与一个庞大的媒体集团联系起来。2014年5月，联邦通讯社成立，并最终发展为由16个新闻门户网站组成的庞大媒体网络，普里戈任则是这些媒体的实际创建人和融资者。到2017年2月，上述媒体和刊物每月受众达3600万人，超过了俄新社和俄共青团真理报的受众。之后，这些出版物又被纳入普里戈任成立的爱国者媒体集团。

除上述两大机构外，与普里戈任联系最为紧密的当属瓦格纳私营军事集团。那么究竟瓦格纳是干什么的呢？简单来说，瓦格纳是一个雇佣兵集团，其创始人名为乌特金，为俄军事情报局格鲁乌退役军官，但真正的资助人和领导人为普里戈任。俄罗斯的法律虽禁止雇佣兵，但自2014年创立以来，瓦格纳始终活跃在乌克兰、叙利亚，以及非洲、拉美等地的多个国家。瓦格纳的创立与乌克兰危机关系密切，正是在2014年的乌克兰危机中，瓦格纳雇佣兵首次亮相，因为身着绿衣，当时被称为是“小绿人”。2015年，在俄宣布军事介入叙利亚内战后，瓦格纳集团随即出现在叙利亚境内，承担火力侦察、前线战事协调等工作。之后，瓦格纳在非洲深耕，中非、苏丹、莫桑比克、马达加斯加等十数个非洲国家都有瓦格纳的活动身影。这些雇佣兵通常负责训练和装备当地军队，为政府和企业提供安保服务，保护重要基础设施和矿产等。英国《金融时报》报道称，普里戈任通过瓦格纳相关的公司，从非洲和中东的资源开采中赚取了超过2.5亿美元的收入。

三、野心膨胀下的陨落

2022年俄乌冲突之前，普里戈任通过其媒体集团，特别是瓦格纳在多地的活动积累了政治资本，但此时的他仍属于上不了台面的“幕后工作者”。但俄乌冲突给了普里戈任走上台前的绝佳机会。

俄乌冲突爆发后，瓦格纳集团表现尤为亮眼，特别是在俄军被迫从哈尔科夫、扎波罗热等地后撤以来，俄在乌东地区的进攻更多倚重瓦格纳集团。2022年下半年起，普里戈任开始招募罪犯补充兵力，并在前线焦点巴赫穆特地区建立起“瓦格纳防线”。2023年5月，在长达近一年的攻防战后，瓦格纳宣布拿下巴赫穆特，这是俄在2022年夏天后取得的最大胜利，对俄具有巨大的象征意义。

随着瓦格纳在前线取得赫赫战功，普里戈任的政治活跃度愈加高涨。在俄乌冲突爆发前，普里戈任始终对其与瓦格纳的关系遮遮掩掩，甚至表态称“对这个集团的存在感到惊讶，更与其活动无关”。但冲突爆发后，他一改常态，不仅承认创立资助瓦格纳，还在圣彼得堡开设了瓦格纳第一个官方总部和技术中心。此外，普里戈任还开始在俄各州积极开展公开活动，就重要的国内外政策发表意见。短短几个月内，他就成为俄民众信任度第五高的政治家，仅次于总统普京、外长拉夫罗夫、防长绍伊古和总理米舒斯京。

在普里戈任政治生涯看似一片大好之际，他与俄正规军之间的矛盾却早已为其之后的陨落埋下了伏笔。普里戈任多次公开指责国防部尸位素餐，谎报军情和伤亡人数，后勤保障不利，甚至在近期公开攻击俄罗斯防长绍伊古为“罪犯”和“败类”。尽管瓦格纳赢得了巴赫穆特战役，但普里戈任将俄内部分歧公开化的行为却招致不满。6月，在普京的支持下，国防部要求私营军事武装与国防部签约，以此全面掌控瓦格纳兵力，剥夺普里戈任兵权。这成为普里戈任决心实施“武装叛乱”的直接导火索。6月23日晚，普里戈任以营地被袭为由，率兵跨境北上，并扬言进军莫斯科。普京迅速发表讲话将其行为定性为“武装叛乱”。但仅一日后，这次闹剧式的叛乱便在白俄罗斯的协调下得以平息。

根据各方达成的协议，普里戈任将前往白俄罗斯，但叛乱平息至今已再无普里戈任的行踪消息。普里戈任从社会底层到政治精英的经历不可谓不传奇，他主导的此次“武装叛乱”虽快速收场，但对俄罗斯的政治稳定却伤害巨大，且将进一步推高俄未来发展的不确定性。

（作者为现代院欧亚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文章转自“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