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土争端由来已久

位于日本北海道东北部和俄罗斯千岛群岛之间的齿舞、色丹、国后和择捉等四个岛屿，总面积4996平方公里，日本称之为"北方领土"，俄罗斯则称之为"南千岛群岛"。那里渔业和矿产资源丰富，且海洋航线密布，四岛扼守"黄金水道"，是俄罗斯出入北太平洋和往返堪察加和楚克奇以及北美各口岸的必经之路。择捉岛、色丹岛上均有港阔水深天然良港，可长年停泊大型船舶，具有重大的经济和军事价值。

这四岛原属日本行政区划，"二战"末期，美、英、苏三国首脑秘密签署《雅尔塔协定》，以苏联对日宣战为前提，将包括北方四岛在内的整个千岛群岛全部划给苏联。战后，苏联占领了这四个岛屿，并将居住在这些岛上的1.8万名日本人全部遣送回日本。1947年，苏联正式将这些岛屿并入其版图，归萨哈林州管辖。但日本不予承认，从而产生了日俄之间的北方四岛领土之争。1956年，日苏恢复外交关系，苏在建交宣言中同意在缔结和约后将齿舞和色丹两岛归还日本，但由于多种原因，该宣言没有得到实施。

其实，在苏联解体初期，日本曾经提出以经济援助换取北方四岛的建议，双方曾经一度非常接近解决领土问题。不过，当时俄罗斯只希望先归还两个岛屿主权，而日本则要求一次性全部归还，双方也因此最终没有达成一致。2009年，由于自民党时代的麻生政权将俄方对北方四岛的实际控制称为"非法占领"，导致两国间关于先行返还两岛的磋商被搁置幕后。此后，日本政府又在同一年7月通过的《北方领土特别措施修正法案》当中明确将北方四岛注明为"日本固有领土"，令俄方政府的在该问题上的态度趋于强硬。2010年11月，俄总统梅德韦杰夫作为国家元首首次视察北方四岛，日本外相前原诚司则于同年12月乘坐日本海上保安厅侦察机，对北方四岛进行了"空中视察"，日俄间的领土纠纷升级。2012年7月，梅德韦杰夫又以俄罗斯总理身份第二次登上国后岛，再次向世人强调了俄方实际控制北方领土的现实，致使日俄关系陷入低谷。

安倍自我感觉良好

日俄之间的北方四岛争端至今已有60多年历史，是两国最大的悬案，也是制约两国关系发展的最大障碍。普京2012年再度就任总统后，虽然出现新一轮俄日领导人围绕领土争端问题对话的气氛，但囿于各自国内的巨大阻力，两国领导人都不会轻易让步。在俄罗斯看来，南千岛群岛关系到是否坚持"二战"后领土边界的原则问题，一旦做出让步，"二战"后划定的边界体系就会动摇，而日本也不会轻易放弃以俄承认日对四岛的主权为前提再谈经济合作的主张，日俄围绕四岛争端长期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正是由于领土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两国至今没有签署和平条约。为打破僵局，安倍在去年12月上任后显现出灵活姿态，多次向俄罗斯发出改善关系的信号。今年2月，安倍的政治盟友、前首相森喜朗又以特使身份访问俄罗斯，向普京转交了安倍的亲笔信，为安倍访俄铺路搭桥。不过，安倍此行的目标并不算高，只是企望重启谈判。日俄和约的谈判已经停滞多年，能恢复这一谈判进程，对上台不久的安倍来说已是不小的进步，至少说明在外交频频受挫、国际影响力持续下滑的困境下，在对外政策的瓶颈问题上打开了一道出口。而俄罗斯关注的则是发展对日经贸合作，希望淡化领土问题。不过，俄方也很清楚，不在日方关注的核心问题上做出某种积极回应，两国经贸合作难有突破性进展，因此在重启谈判方也面摆出了积极姿态。

此次，双方表示将就签署两国和平条约问题加强沟通，并将通过谈判消除现有分歧，在已有文件和协议基础上推动和平条约的谈判进程，力争签署和平条约。安倍说，最近几年日俄就签署和平条约的谈判处于停滞状态，双方在会谈中同意恢复相关谈判，并加快谈判进程。他表示将亲自负责处理这一日俄间最主要的悬而未决问题，并将尽一切努力推动问题解决。安倍在与普京举行会谈后表示，加快与俄签订和平条约谈判进程是会谈所取得的"重大成果"，并宣称他已成功与普京建立了"牢固的联系"。对此，普京说，"已经委托两国外交部加强接触，以寻求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案"，但他同时强调，俄日领土问题复杂，"恢复与日本和平条约的谈判并不意味着所有问题明日将会得到解决。"

普京当众怒斥记者

客观而论，从日俄关系的整体来看，除了领土问题外，俄罗斯同日本在其它领域几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去年俄日贸易额达到创纪录的320亿美元，比上一年增长约5％。截至目前，日本累计对俄投资达到110亿美元。俄罗斯近年来日益重视远东地区，希望借助日本的帮助实现这一地区的开发。此外，福岛核电站事故之后，日本正减少核能发电，增加对天然气，煤炭等能源的需求，这也为俄罗斯同日本的能源合作提供了新的机会。日本深知，俄罗斯近来经济增速放缓，其实现现代化目标的资金保障能力降低，而远东大开发战略亦需外国资本助力。为此，安倍此行带去一个由120人组成的"两国关系史上最庞大、最有分量"经济界代表团。在双方签署的18项协议中，至少15项是经济类协议 ，涵盖交通运输、能源、金融、投资银行、保险等领域。为了扩展经济外交，安倍拟与俄方设立一个10亿美元的基金，以便支持日本企业到俄罗斯投资。

俄方对安倍的到访给予了友好接待，普京与安倍举行了长达5个小时的会谈。会谈结束后，俄日领导人在克里姆林宫共同会见记者，介绍了会谈的相关情况。普京在总结会谈成果时指出，俄日能恢复关于签署和平条约和解决领土争端的谈判，这事实本身就是一种进展。普京还向记者们详细介绍了他对俄日能源合作前景的看法。此时，记者会已近尾声，但一日本记者的最后一个问题却彻底破坏了记者会比较轻松愉快的气氛。该日本记者问普京："为什么俄罗斯在'北方四岛'继续修建地热发电站？这是日本绝不接受的举动。俄罗斯什么时候能停止推行这一十分令人气愤的政策？" 普京听罢，立即收回其标志性的笑容，义正词严地对该日本记者说："我发现您是在认真地读写在小纸条上的问题。我想请您向用口授的方式指示您提问的人转达以下内容：这些领土问题不是我们制造出来的，这是历史遗留问题。该问题出现于100年前，我们是真心想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您想帮助我们解决这一问题，那就请您为工作创造条件，建立友善的关系。如果您想捣乱，继续直接提出强硬的问题，那您也一定会得到直接和强硬的答案。我可以告诉您：在这些岛屿上居住着俄罗斯的公民，我们的任务是关心他们的福祉。"言毕，普京用日语说了句"阿里嘎多--(日语谢谢)！"结束了记者会。随即，安倍一行起身，黯然离开了记者会现场。一场记者会最终不欢而散。普京的回答，让会场气氛一时凝固，也让在场的安倍非常没有面子。日本媒体认为，普京对于日本记者提问领土问题表示了极大的不愉快，让北方四岛问题平添了几分微妙。

总的来说，安倍作为10年来首次访俄的日本首相对改善双边关系具有一定积极意义，在两国经贸合作方面也有所进展，但也要看到，日俄在建立国际秩序的目标上存在重大分歧--俄罗斯作为新兴大国，以推进国际关系朝公正、民主方向发展为目标，但日本则是以加强同美国同盟关系、维护发达国家主导地位为根本利益诉求。因此，日俄同路而行几无可能。正如一些分析人士所说，莫斯科只是摆出政治和外交姿态，并没有为此提供任何具体的路径，而且普京在领土问题上不会轻易让步，解决两国领土争端更是旷日持久的一大难题。

（作者系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