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态势

乌克兰夏季反攻基本落空。2022年，乌克兰击退俄罗斯对基辅的包围，收复哈尔哈科州大片领土，逼迫俄罗斯撤出赫尔松，这让乌克兰与西方对在战场上打败俄军充满信心。乌克兰从2023年年初就开始准备反攻，宣称要将俄军“彻底赶出乌克兰领土，恢复1991年的边界”。6月初，乌克兰军队在经过长期的筹备后，在乌东战线上的多个地点对俄军发起进攻，试图通过反攻在战场上取得优势。乌军最初的设想是：将精锐部队集中到扎波罗热方向，快速突破俄军防线，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突击到亚速海沿岸，将乌东战场一分为二，完全切断通向克里米亚的陆路交通线，对克里米亚形成包围之势，然后开始停火谈判，迫俄罗斯接受对乌克兰有利的条件。

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是巨大的，原来设想年底突破到亚速海岸，结果半年来只推进了不到二十公里，反攻基本失败。主要原因是俄军对乌克兰反攻做了充分准备，建立了三道防线，布了大量雷区和反坦克壕沟，而且乌军也没有空中优势。这些极大地增加了反攻难度，导致伤亡过大，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称，自6月反攻以来，乌军已伤亡近12.5万人。乌军也承认，没有预料到俄军的防线如此坚固。反攻受挫后，乌军开始调整策略，逐步转向防御。

进入2023年冬季后，形势愈发对乌克兰不利。

首先，西方对乌克兰的援助进入疲劳期。俄乌冲突已近两年，据不完全统计，俄乌冲突以来，西方对乌援助总金额已超过2000亿美元，美国援助不到700多亿美元，欧洲和其他国家和机构共援助了一千多亿美元。且这场冲突现在仍看不到尽头。西方不少国家出现疲劳症，民众开始质疑援助乌克兰的有效性，加之乌克兰在战场上表现不利。西方媒体的论调已多转向悲观，认为乌克兰不可能收复失地，援乌将是“无底洞”。美国国内的党争也影响到援乌的效率，新的援乌法案遭到共和党掣肘，迟迟无法在国会讨论。欧洲个别国家也表示不再向乌克兰提供援助。

其次，乌克兰高层出现分歧。11月中旬，乌军司令扎卢日内在《经济学人》发文称，俄乌冲突已陷入僵局，乌军不会再有“深刻而漂亮的突破”，俄罗斯军工生产能力迅速扩大，如果西方不再向乌克兰提供先进装备，则乌军很难打败俄。作为乌军最高指挥官，扎卢日内流露出的悲观情绪引发乌总统泽连斯基及其团队的不满，泽连斯基公开反驳称，不认为战场陷入僵局。俄罗斯媒借机炒作乌克兰高层矛盾，称泽连斯基有意撤换掉扎卢日内。

第三，巴以冲突也分散了美欧的精力。巴以冲突爆发后，美国不得不同时应对两场冲突，精力和资源都被分散。而全球媒体聚焦巴以冲突也大大降低了人们对俄乌冲突的关注度，乌克兰似乎被人遗忘了。

第四，冬季对乌克兰也不利。俄罗斯将继续打击乌克兰的能源及电力等基础设施，让乌克兰更加体会到冬天的严寒，消耗乌军及乌克兰民众的抵抗意志。且冬天也不利于大规模军事行动的进行，战场基本陷入停滞。

反观俄罗斯，经济显示出较强的韧性，不仅顶住了西方“海啸式”制裁，没有出现西方期望的经济崩溃，2022年经济仅下滑了2.1%，2023年经济有望增长3%以上。6月下旬“瓦格纳”集团兵变，但事件很快得以平息，没有影响到俄内政的稳定。俄罗斯社会也逐渐适应了俄乌冲突，民调显示，俄罗斯国内民意对“特别军事行动”的支持率维持在70%左右。外交上，俄罗斯大幅调整外交政策，与“不友好国家”全面对抗，与“友好国家”加强合作，外交“东向南下”，积极拓展外交空间，打破西方孤立与封锁。

综合来看，俄乌冲突持续近两年，双方损失巨大，战场目前陷入僵局。这个冬天，俄乌冲突的战线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俄罗斯有可能拿下个别城市，如马林卡、阿夫捷耶夫卡等，但也不会有大的突破。乌军反攻失败后，正在调整策略，据称美国和乌克兰正在讨论采取新的战法，避免俄军取胜，乌军将从反攻转向积极防御，已经开始沿乌东战线建立乌军的防御工事，双方形成僵持局面。

2024年前瞻

2024年可能是“决战”之年。对乌克兰来讲，尽管形势不利，但继续打下去的决心仍在，西方虽然对乌克兰出现疲劳，但仍会继续向乌提供各类援助。欧盟将在2024年1月底讨论通过对乌克兰500亿欧元的援助，拜登也在力推通过新的援乌法案。美国的几百家军工企业也开足马力生产武器，美国计划到2025年将炮弹的生产能力由冲突前的每月1.4万发提高到8万发。美国和乌克兰还达成协议，提高乌克兰本土的武器生产能力，乌克兰无人机的产量增加了几十倍。冬去春来，西方援乌克兰的F-16战机将到位，乌军也得到了短暂休整。俄罗斯大选后，有可能会加大对乌东的兵力投送，而美国也不能允许乌克兰在美国大选前失利，会继续对乌克兰提供援助。所以2024年俄乌冲突仍将会持续，俄乌都有可能将2024年视为“决战”之年，明年的战事可能更激烈。

多场选举或决定俄乌冲突走向。2024年俄罗斯、欧盟、美国都将举行选举，本来乌克兰也应该举行总统大选，但因处于战时状态，选举将被取消。2024年3月中旬，俄罗斯将举行总统大选，日前普京已宣布参选，预计将以高票当选，开启第五个总统任期。新任期内，普京的头号任务仍是继续特别军事行动，直到彻底解决乌克兰问题。

近日普京重提对乌克兰的三大目标，即“去军事化、去纳粹化和中立”，强调俄罗斯会坚持到底。2024年6月上旬，新一届欧洲议会选举将举行，这是俄乌冲突后的第一次欧洲议会选举，产生新的欧盟领导人，此次选举将成为欧洲政治的“风向标”。选举后，欧盟对乌克兰的政策会有哪些调整值得关注。2024年年底美国将迎来大选，由于美国国内激烈的党争，美国大选将对俄乌冲突产生重大影响。

长期化的可能性很大。虽然任何冲突终会结束，但俄乌冲突已成为一场“持久战”和“消耗战”。尽管关于和谈的呼声不断增大，但目前双方的分歧过大，仍不具备和谈的基础。

在这场“消耗战”中，俄罗斯认为其比西方更有韧性，时间在自己一边。俄罗斯的战略目标是彻底解决乌克兰问题，俄罗斯认为如果现在进行和谈，就等于给了乌克兰和西方喘息的机会，无异于养虎为患。

乌克兰没有退路，俄乌冲突事关乌克兰国家的生死存亡。乌克兰通过法案禁止与俄罗斯谈判，认为以土地换和平的方案无法接受，只有在战场上打败俄罗斯，才能维护国家主权独立与领土完整。乌克兰也反对冻结冲突，认为冻结冲突的后果必然是俄罗斯卷土重来。

西方也无法接受俄罗斯胜利，欧洲认为如俄罗斯在乌克兰得手，会得陇望蜀，欧洲安全会面临更大威胁。尽管美大选有变数，但美国的基本策略是通过乌克兰“遏俄控欧”，让乌克兰成为长期消耗俄罗斯的工具。

俄乌现在势不两立，除非乌克兰被打垮或投降，否则冲突就会持续。现在看，只要西方对乌克兰的援助不停，俄罗斯也很难迅速打垮乌克兰，冲突长期化的可能性很大，之前媒体所讨论的“朝鲜方案”、“芬兰方案”、或是“以土地换入约”等方案未必能适用于乌克兰。如果各方都精疲力竭，战场僵局又难以打破，那时冲突的烈度会有所下降，双方有可能开始停火谈判，形成打打停停，边谈边打，边打边谈的局面。

但导致乌克兰危机背后的欧洲安全的问题难以解决，这是俄罗斯与西方无法克服的结构性矛盾。俄乌冲突后，一道铁幕已重新在欧洲的东部快速落下，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全面破裂。专家普遍认为，当前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比冷战时期还要糟糕”，双方都做好了长期对抗的准备。

（作者为现代院欧亚研究所所长，文章转自“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