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10月25日，美国众议院举行议长投票，来自路易斯安安州的共和党籍众议员迈克·约翰逊成功当选议长，终结了这几周来众议院议长缺位的乱象。作为新任议长，约翰逊将会在美国国会政治、府会政治和宪法政治中扮演重要角色，而这可以从他过往的政治经历中初见端倪。作为众议院的领导者，约翰逊面临着众多难题亟待解决，他的解决方式将对美国政治施加重要影响。

一、火箭蹿升的中生代政客

约翰逊1972年出生于路易斯安那州什里夫波特，其父亲是一名因执行任务致残的消防员。作为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约翰逊就读于路易斯安那州州立大学，获得理学学士和法律博士学位。毕业后，约翰逊开始了一段法律执业生涯。在此期间，约翰逊作为宪法律师就因其在诉讼案件中对同性恋权利的抵触和对宗教权利的捍卫而在保守派中享有很高的声誉。

2015年，随着州议会众议院第八选区席位的空缺，约翰逊在无反对的情况下顺利补缺，成为州众议员，跻身政界。任职期间，他再次因为反对堕胎和同性恋权利而收获全州关注。同年，随着时任路易斯安那州第四国会选区众议员约翰·弗莱明参选参议员，该议席成为开放议席。2016年2月，约翰逊正式宣布竞选该议席，并在这场被评价为“极其优雅”的选举中成功当选，实现了进一步晋升。由于第四国会选区是典型的亲共和党选区，在历次大选中都被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以两位数的优势拿下，约翰逊获得了在众议院长期任职的资格。

2019年，刚刚开启第二个国会任期的约翰逊击败了当时已经连任6届的老牌保守派领导人汤姆·麦克林托克，当选众议院中最大的意识形态党团——共和党研究委员会的主席。2021年，约翰逊被选为众议院共和党会议副主席，成功跻身共和党领导层。

在2022年中期选举后，考虑到约翰逊的中生代形象、在党内各派别中不错的人缘和坚定的保守立场，右翼议员安迪·比格斯曾提出让约翰逊取代凯文·麦卡锡作为议长候选人。随着麦卡锡在今年1月的成功当选，这一想法只得作罢。然而，正当政界和媒体界普遍认为约翰逊短时期内不会有进一步上升的机会之时，约翰逊因为麦卡锡被罢免而迎来了进一步蹿升的机会。在党内提名人史蒂夫·斯卡利斯、吉姆·乔丹和汤姆·埃默接连竞选议长失败后，约翰逊迎来了自己的机会，成功被众议院共和党人推选为议长候选人。由于多轮投票消磨了共和党“反叛者”的锐气，再加上约翰逊在温和派议员心中形象好于乔丹、在右翼议员心中形象好于麦卡锡、斯卡利斯和埃默，约翰逊在25日下午成功凭借出席投票的共和党议员的全票支持当选第56任众议院议长。

现年51岁的约翰逊谈不上年轻，但是他却是140年来在国会任职时间最短的当选议长。从2015年进入政界以来，约翰逊用了短短8年的时间就实现了从州众议员到联邦众议院议长的飞跃，不可不谓“火箭式蹿升”。究其原因，或许在于约翰逊在特朗普和社会议题这两个对共和党人来说不可有闪失的问题上的出色把握。

二、训练有素的特朗普亲密战友

约翰逊的国会生涯基本同时伴随特朗普总统任期的开启。作为一名新时代的共和党人，约翰逊可谓是特朗普的忠诚盟友。根据投票记录，约翰逊在众议院投票中在92.8%的情况下追随特朗普的立场。更为重要的是，约翰逊在最关键的特朗普弹劾案和2020年大选风波中也坚定的支持特朗普，并展现出了他不同于其他共和党人的专业素养。

特朗普在2019年至2021年两次受到弹劾，约翰逊在两次参议院弹劾审判中都是特朗普法律辩护团队成员。在弹劾审判和接受采访时，约翰逊展现了自己的法律素养，运用专业知识为特朗普进行辩护。在第一次弹劾中，约翰逊称民主党的弹劾为“骗局”，委员会的审查是“一个片面和不公平的过程”。他还对民主党的弹劾文件进行了逐条的批驳，并辅之以历史经验和法律解读，详细论证了特朗普的行为不应遭受弹劾并且有合法理由对抗传票。

在第二次弹劾中，约翰逊论证特朗普可能对国会山骚乱负有一定责任但是弹劾并不是正确的回应。整体来看，尽管约翰逊的法律论证有着值得商榷之处也引发了民主党人、宪法专家的反驳，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约翰逊是两次弹劾案中最有条理的特朗普支持者之一，可谓专业素养过硬，明显不同于玛乔丽·泰勒·格林等右翼成员的一味喊冤和指责。

在2020年大选风波中，约翰逊同样是坚定的特朗普支持者，并在推翻2020年大选结果的努力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拜登赢得足够选举人票当选总统后，约翰逊和特朗普多次通话，鼓励特朗普“保持坚强、继续战斗”。约翰逊说自己看到全国各地有很多混乱，而这将让选举结果挂上问号。同时，约翰逊在反对选举结果方面也绝非空谈。根据报道，约翰逊是针对大选结果合法性的法律攻击的主要策划者，提出了邮寄选票等疫情期间放松投票限制、便利投票的作法违宪的新观点，这一观点较大规模选举舞弊更有法律依据。

约翰逊领导了由126名共和党众议员签署的“法庭之友”书状，支持得克萨斯州的诉讼，寻求史无前例的司法干预，要求取消四个拜登获胜的关键摇摆州（宾夕法尼亚、威斯康星、密歇根、佐治亚）的选举结果。约翰逊还在投票反对认证大选结果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他在闭门会议上要求大家团结在特朗普周围，反对计入关键州的选举人票。尽管在会上受到了质疑并且有国会山骚乱的阴影萦绕，但约翰逊依旧投票反对认证宾夕法尼亚州和亚利桑那州的选举结果，并获得了100多名共和党议员的追随。可以说，约翰逊是推翻大选结果的尝试的主要设计师。

约翰逊通过这两次考验成为了特朗普最为亲密的战友之一，而且约翰逊在这两次考验中展示了自己出色的专业能力，为特朗普颇具争议的政治立场和行为提供了法律辩护。也正因如此，特朗普在本次议长选举中为约翰逊慷慨背书。

三、立场强硬的保守派战士

约翰逊是一名非常坚定的强硬保守派，他在许多问题上和吉姆·乔丹持有相同立场。作为一名新时代的共和党人，他在堕胎、性少数群体和政教分离等社会议题上持有保守立场，是典型的基督教民族主义者。在财税问题上，他继承了共和党的传统，是典型的小政府主义者。同时，他在外交问题上向特朗普靠拢，并没有遵从传统的强国防和反俄立场。

（一）基督教民族主义

约翰逊是一名坚定的反堕胎人士。他在“罗伊案”被推翻后发文庆祝，称宪法中从来就不存在堕胎权。同时，约翰逊对堕胎的立场也绝没有局限于最高法院的“州权论”，而是提出了一项将受孕定义为生命的开始的法案，而这将会成为联邦堕胎禁令的跳板。作为基督徒，约翰逊经常痛陈堕胎的残忍。在听证会上，约翰逊以晚期堕胎甚至是胎儿已经出产道一半这种极端情形来向证人提问，凸显其保守的反堕胎立场和基督徒色彩。

类似的，在性少数群体问题上，约翰逊也展现了自己的强硬保守立场。他将同性行为视为不自然和危险的生活方式，甚至将其与兽交进行类比。2015年，约翰逊提出了“婚姻与良心法案”，将禁止州政府对因性取向或性别认同而拒绝为某人提供服务的人采取任何“不利行动”。2022年，约翰逊提出了以佛罗里达州“不要说同性恋”法案为蓝本的“停止性化儿童法案”，该法案将禁止联邦资助的机构（包括公立学校和图书馆）促进或提及性别认同。

在宗教问题上，约翰逊作为基督徒一直鼓励宗教表达。他认为基督徒才是被歧视的一方，支持在一定程度上弱化政教分离、扩大基督徒的宗教权利。约翰逊认为，政教分离旨在保护宗教不受政府影响，而不是政府不受宗教影响。值得注意的是，约翰逊曾经与路易斯安那州总检察长杰夫·兰德里共同制定指导方针，以促进该州公立学校的宗教表达、保护学生“在校园中践行信仰”。

（二）小政府主义

约翰逊是特朗普减税方案的坚定支持者，称这将让GDP增长6至7个百分点。同时，约翰逊还在2019-2021期间帮助制定了预算决议，对福利支出进行大规模削减，并将福利支出称为美国的威胁。值得注意的是，约翰逊在今年5月投票支持麦卡锡和民主党人达成的避免债务上限危机的支出削减方案，但是在上个月的政府关门危机中反对麦卡锡最终提出的获得民主党人支持的续期决议。由此可见，约翰逊能够在支出问题上达成一定程度的妥协，但是这一程度比麦卡锡而言明显更为有限。

（三）特朗普主义的外交

约翰逊并不像传统的共和党那样强硬和干涉主义，而是带有强烈的特朗普色彩，这在乌克兰问题上得到了充分的反映。约翰逊今年五月投票反对对乌克兰的400亿美元援助，认为在美国国计民生存在严重问题的当下不应当将如此大规模的支出用于缺乏严格资金监督的乌克兰。在那之后，约翰逊成为了援助乌克兰的重要阻碍。在以色列问题上，约翰逊的立场也相类似，即声援以色列但对实际援助保持顾虑。约翰逊在就任议长后的第一份立法即是宣布声援以色列的决议，该决议承诺向以色列政府提供打击和赢得与哈马斯的战争所需的任何安全援助，但该决议并不包含任何资金。

四、约翰逊议长的影响

随着国会议长的尘埃落定，约翰逊将已经开始他的议长生涯，而这将对美国政治产生一定影响。

首先，约翰逊作为议长将为议长职位带来一定的稳定期。一方面，长达3周的议长空缺期和乱象丛生的多轮议长选举已经让党内的不同政治势力都看到了罢免议长的巨大政治后果。因此，在短期内，即便存在党内争议，党内出现反叛者寻求罢免议长的可能性并不大；另一方面，约翰逊在党内的人缘恐怕好于麦卡锡。其一，保守和亲特朗普立场完全符合党内右翼的胃口，罢免麦卡锡的始作俑者、右翼议员马特·盖茨已经表示用约翰逊代替麦卡锡是完全值得的。其二，约翰逊尽管在政策立场上和乔丹这样的党内右翼相仿，但是他长期以来表现的十分“深思熟虑”，经常能看到他在电视节目中将右翼观点以系统化的语言进行阐述，这也让他的极端观点的观感并不差，因此他也能够获得温和派的支持。

其次，约翰逊作为预算削减派将会和拜登就政府关门问题发生争执。目前，美国政府的关门危机并没有解决，9月通过的续期决议只为政府供资至11月17日。如今，距离政府再次关门只有大约三周。对于约翰逊来说，用三周的时间通过全部常规拨款法案并获得民主党控制的参议院的支持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此，他已提出将续期决议延长至明年1月中旬或4月中旬，避免参议院利用在圣诞节假期前采取行动的压力，迫使众议院制定全年支出计划。约翰逊和众议院共和党领导人都遵循前议长凯文·麦卡锡制定的道路，即支持比5月通过的《两党财政责任法》低1000亿美元以上的支出方案。这是共和党领导层能够获得党内保守派系对法案支持的唯一途径。可以预计的是，11月17日政府应当可以避免关门，但两党围绕联邦支出的斗争可能会更加激烈。

第三，约翰逊领导的众议院可能会迫使拜登在1050亿美元的补充拨款问题上让步。10月20日，拜登要求国会拨款1050亿，其中包括614亿对乌克兰的援助、143亿对以色列的援助、136亿对边境安全的拨款和100亿人道主义救援资金。对此，参议院共和党人已经表达了对数额和如此组合投票的疑虑。尽管约翰逊在被问及这一问题时只是回应“今晚不讨论政策”，但考虑到约翰逊的过往记录，他大概率会对这个一揽子拨款中的乌克兰部分不满。约翰逊领导的众议院共和党人很有可能将会就此与拜登展开周旋，迫使拜登做出一定的让步。

最后，美国在2024年可能面临宪政危机。在本次议长选举中，特朗普再次展现了他对共和党的强大控制力。约翰逊能够成为议长离不开特朗普的关注，这也意味着新一届国会共和党领导层会更加听特朗普的话。一旦拜登赢得连任，在推翻2020大选结果的尝试中展现了“不俗战绩”的约翰逊料将故技重施，造成影响更为恶劣的乱象。尽管拜登对此表示并不忧虑，但是这种可能性依旧不容小觑。

（作者为上海市美国问题研究所研究助理，文章转自“上海美国研究”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