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俄罗斯-非洲峰会暨经济人文论坛于7月27日和28日在圣彼得堡召开。此次峰会是俄罗斯今年举办的重大外事活动之一，也是继2019年10月在索契举行首届俄非峰会之后俄非关系史中新的里程碑。一些观察家指出，俄非峰会为俄罗斯扩大影响力提供了一个全球舞台，旨在向西方表明俄罗斯不可能被成功孤立。峰会与会各方就峰会宣言达成共识并通过了2026年前联合行动计划以及多个专项宣言，商定好俄非峰会将每三年一届定期举行，被视为俄罗斯外交取得了巨大成果。尽管如此，俄非峰会也无法弥补普京总统不能亲赴南非参加8月份金砖峰会的缺憾。

俄罗斯对非洲前所未有的重视

2019年10月在索契召开首届俄非峰会象征着2014年乌克兰危机后俄罗斯“重返”非洲。然而，受新冠肺炎疫情和特别军事行动等因素的影响，在过去近四年的时间里俄罗斯在非洲的建树并不颇丰。有分析指出，2019年首届俄非峰会为俄罗斯扩大与非洲国家合作制定了雄心勃勃的计划，但四年来取得的成果要比预期少的多。从2019年到2022年，俄罗斯与非洲国家的贸易额从169亿美元增加到180亿美元，距离普京总统提出的400亿美元目标相差甚远。拥有“俄罗斯之家”（文化教育中心）的非洲国家数量从8个增加到11个。俄罗斯在非洲的贸易代表处的数量（在四个国家）与以前相同，并未增加。尽管如此，俄罗斯在非洲的影响力还是有所扩大，特别是瓦格纳雇佣兵近年来在非洲的活动给全世界留下了深刻印象。

近三十年来，俄罗斯从未像现在这样重视非洲。这不仅是2014年乌克兰危机以来，更是2022年2月特别军事行动开始之后，俄罗斯被西方制裁和孤立的国际政治现实所导致。在近一年多的时间里，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以及其他俄罗斯高官（如俄联邦委员会主席马特维延科和俄安全会议秘书帕特鲁舍夫）多次赴非洲多国访问，凸显了俄罗斯对非洲国家的高度重视。

俄罗斯重视与非洲国家合作的战略考量有：第一，与乌克兰进行外交斗争的现实需要。非洲大陆有10多亿人口，在联合国投票中拥有54张选票，是俄罗斯和乌克兰都在积极争取的政治力量。积极的对非政策未必获得外交成功，但消极的对非政策必定导致外交失败。第二，在与西方历史性对抗和决裂的背景下，俄罗斯积极寻找西方国家之外的合作伙伴，努力摆脱西方的制裁和孤立。俄罗斯外交正积极“向东转”，正着眼于全球南方，与非洲国家发展友好关系正是关键内容之一。第三，体现了俄罗斯在全球战略上的考量，即致力于多极化的世界新秩序。俄罗斯将具有反西方传统的非洲称为世界新秩序中的一极，促进国际社会的多极化，以制衡美国西方的全球霸权。第四，在非洲扩大存在有利于彰显俄罗斯拥有的全球影响力，与非洲共同塑造多极化的世界新秩序可以保障俄罗斯的世界大国地位。某些非洲国家也视俄罗斯为拥有全球影响力、敢于公开挑战西方的超级大国。第五，在制裁背景下，与非洲国家扩大经贸合作可以为俄罗斯获取具体的经济利益，如在能源、矿产（黄金和钻石）、基础设施和粮食等领域。

俄非关系呈现新的复杂形势

与2019年首届俄非峰会相比，当下俄非关系呈现出新的复杂形势。尽管俄罗斯利用俄非峰会给外界营造出一种“非洲和我们在一起”的印象，但非洲国家在俄非关系上的立场并不一致。特别是在2022年2月特别军事行动后，非洲国家在涉及俄乌冲突及对俄关系时实际上陷入分裂，根本无法“用同一个声音”表态。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以及西方的施压对俄非峰会产生了很大影响。首先，据悉此次峰会原定于2022年10月在非盟总部所在地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举行，但由于俄罗斯的特别军事行动等原因而被迫延期并最终选择在俄罗斯城市圣彼得堡举行。其中缘由不排除是某些非洲国家的抵制，此次峰会的最终召开可以说是一个多方妥协的结果。其次，某些非洲国家没有参加此次俄非峰会。首届俄非峰会召开时，54个非洲国家都派出了代表团，而此次峰会包括非盟在内的国际组织共有49个代表团参会。肯尼亚、利比里亚和博茨瓦纳等多个国家没有参会。再次，某些参会的非洲国家降低了代表团的领导人级别。2019年10月，有43位非洲国家元首出席了首届俄非峰会。而在今年的俄非峰会，只有17个非洲国家的总统参会，其他国家则派出副总统、总理或部长级别领导参会。当然，不来参会或者降低参会领导人级别并不意味着这些非洲国家要放弃或减少与俄罗斯的合作，但在某种程度上这也说明了当前及未来俄非关系的复杂性。

瓦尔代国际辩论俱乐部专家根据非洲国家一年多来对联合国大会通过的7项反俄决议的投票结果，把非洲国家分成了三组：第一组是从未投票赞成反俄决议的国家（有19个）。专家认为，包括阿尔及利亚、南非和中非共和国在内的这些国家构成了在当前条件下推动俄罗斯与非洲对话的“核心”。第二组是在7项反俄决议中1至3次投赞成票的国家（有11个）。这一份名单包括安哥拉、摩洛哥和博茨瓦纳等国。这些非洲国家可能对与俄罗斯合作的某些方面持开放态度，但考虑到决议涉及领土完整等议题，依然存在很重要的地缘政治限制。第三组是7项反俄决议中有4次或更多次投赞成票的国家（有24个），包括那些除对俄罗斯进行一般性谴责外，还提出了一些具体的建议：进行赔偿或将俄罗斯排除在联合国人权理事会之外。其中，利比里亚、马拉维和乍得对所有7项决议都投了赞成票。当然，对反俄决议投赞成票并没有完全阻碍这些非洲国家与俄罗斯的合作，这里面就包括埃及、刚果民主共和国、利比亚和科摩罗等国。这些国家的领导人都积极参加了第二届俄非峰会。这反过来也说明，即使是积极参加第二届俄非峰会的非洲国家，在联合国涉及俄乌冲突投票时也并不一定支持俄罗斯，甚至还明确表达反对立场。显然，在大国竞争在非洲及全球各地区日益激烈的背景下，非洲国家正积极利用俄罗斯扩大在非洲影响力的愿望，使自身对外关系多元化，增加平衡各大国力量的杠杆，避免对某个合作伙伴的单方面依赖，提高自身在国际社会的话语权和谈判筹码。

俄罗斯在非洲扩张影响力仍面临不少挑战

尽管在非洲扩张影响力拥有一定的优势和经验，特别是在军事安全合作领域，但俄罗斯仍面临不少挑战。第一，经济实力有限，俄罗斯对非洲的投资仅占非洲国家外来投资的1%，双边贸易额也远低于非洲的其他合作伙伴。第二，俄罗斯可以利用非洲人对苏联的怀旧情结，继续享受苏联遗留下来的影响力红利，但无法像苏联那样提供大规模援助，这可能会导致非洲国家对“超级大国”的失望。因此，俄罗斯不能只回顾苏非友谊的历史，更要提出和落实新的合作项目，以迎合和满足秉持实用主义的非洲精英的需求，避免口惠而实不至所引发的失望甚至怨恨。第三，从首届俄非峰会召开至今来看，俄非合作缺乏具体落实的保障机制，很多雄心勃勃的计划可能只会停留在文件上。第四，俄罗斯在非洲扩大影响力将面临其他国家的竞争，特别是西方国家的反对、对冲和遏制。

普京总统在峰会上提出了很多合作倡议，包括俄退出黑海粮食协议后如何解决非洲和全球粮食安全的方法，深受与会者的好评。但是，从仪式性的盛大峰会到具体的成功实践，俄非合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作者为黑龙江大学乌克兰研究中心副主任，文章转自“北语国别院”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