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最终特朗普赢得初选、三度竞选总统的话,届时彭斯等人的态度最为关键,如果仍然坚守与特朗普保持距离,共和党虽因内部整合不顺更易败选,但其未来的整合还更有可能走出束缚、获得更为宽广的政治空间。届时,参与2024年初选的这些初步积累了经验和人气的试水者将迎来真正的机会。于是,特朗普在选2024,彭斯和克里斯蒂在求历史定位,斯科特在选出任副手的机会,黑莉在选未来出任国务卿的机会,德桑蒂斯则在选2024或2028。 |
“一个违背联邦宪法的总统,还要求自己的副总统同流合污,如今他不应该再次竞选总统了”,特意在自己64岁生日当天宣布参选总统的美国前副总统迈克·彭斯(Mike Pence)奔赴传统初选揭幕州艾奥瓦、在支持者集会上对昔日搭档、今日对手的特朗普火力全开、毫不留情。 5月以来,随着佛罗里达州现任州长罗恩·德桑蒂斯(Ron DeSantis)在意料之中参选,2024年总统大选的共和党提名竞争快速激烈化。仅仅6月6日、7日两天之内,就有彭斯、新泽西州前州长克里斯·克里斯蒂(Chris Christie)以及北达科他州现任州长道格·伯格姆(Doug Burgum)三人挤入名单当中。至此,有意角逐对阵拜登的共和党资格的竞争者已至少达到14人。虽然人数并不算最多,但一位前总统、一位前副总统、一位现任国会参议员、两位现任州长以及四位前州长的阵容配置,可谓空前豪华,甚至豪华到悬念不大。换言之,面对着特朗普在各路民调中持续压倒性领先的客观现实,外界不禁会提出疑问,彭斯等共和党人为什么还要“奋不顾身”地陪跑呢? 3.8%能不能获得提名? 前后在华府打拼了十六个春秋,彭斯终于还是踏上了属于自己的白宫之路。不过,这位曾被誉为比迪克·切尼(Dick Cheney)还要保守的共和党前副总统如今不但几乎毫无优势,而且还颇有过气之感。按照5月底的综合民调显示,彭斯在党内仅拿到3.8%的支持率。虽说位列第四,但却远远不及53.2%的特朗普和22.4%的德桑蒂斯,甚至还略低于曾在同一个内阁内共事的妮基·黑莉(Nikki Haley)。那么,3.8%到底还有没有可能抱得提名归呢?理论上当然有可能,选举之事,不到最后一刻,一切就都皆有可能。仅从2008年、2012年及2016年三次大选的共和党开放初选观察,距离选举日16个月之前,即选举年前一年6月份的3.8%,的确无法彻底否认一线希望。 2007年6月初,共和党的领跑者还是26.4%的鲁迪·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而最终提名者约翰·麦凯恩(John McCain)当时的民调只是16.3%,最终位列第二的迈克·哈克比(Mike Huckabee)只有2.2%。2011年6月初,2012年共和党最终提名者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已以19.3%的支持率位居第一,而最终位列第二的里克·桑托罗姆(Rick Santorum)此时却只有1%。2015年6月初,特朗普刚刚宣布参选,起初其支持率仅为3%,但随后却急速飙升、最终斩获提名。这也意味着,至少哈克比、桑托罗姆或特朗普各自的历史表现可以证明此时的3.8%未必是彻底糟糕的起点。 虽然从理论和历史经验上可以觅到些许安慰,但彭斯就真的还有机会吗?再细致回顾2008、2012及2016年三次共和党开放初选的故事,事实上不难看出共和党在近年来经历着的政治生态演变,而这种变化对彭斯恐怕是不友好的。 三场选战背后的“突围” 2008年初选过程背后肯定藏着一位好导演,其呈现出的是一场持续留有悬念、初选后才快速发力、酣畅淋漓的选战。2007年上半年,朱利安尼(30%-35%左右)和麦凯恩(20%)稳居前二。随后,朱利安尼相对稳定,麦凯恩走低后滑为第三。直到2008年1月各州初选开始开打后,麦凯恩才逐步稳固领先、最终锁定胜局。整个过程相对稳健,麦凯恩的“长跑”完全确认了建制派的胜利,或者说展现出稳健建制派当年对共和党政治生态的最终有效控制。 相比而言,2012年初选过程则是一场跌宕起伏、悬念迭出的悬疑大戏。2011年上半年,罗姆尼已基本确定了比较稳固的领跑地位,但在2011年8月即开启电视辩论到2012年2月初选揭幕之间约半年之内,得克萨斯州时任州长里克·佩里(Rick Perry)、非洲裔商人赫曼·凯恩(Herman Cain)、国会众议院前议长纽特·金里奇(Newt Gingrich)及前国会参议员桑托罗姆先后上演了先反超罗姆尼、不久又被罗姆尼追回的“四重奏”剧情。同样戏剧性的是,罗姆尼每次的追回都伴随着民调的缓慢上升,直至斩获提名。现在看来,当年的四次反转背后显然是共和党建制派努力平衡、接纳反建制派诉求的艰难博弈。与其说罗姆尼成功战胜了四位党内对手,不如说罗姆尼逐步接受了四位党内对手及其代表的政治立场的塑造。 2016年的初选更像是一种炸裂式的存在,超越了任何可以给定的剧本。2015年上半年的共和党初选群龙无首,杰布·布什(Jeb Bush)和威斯康星州时任州长斯科特·沃克(Scott Walker)虽交互领先,但支持率最多只能达到15%。直到6月16日特朗普正式参选一个月后,其民调迎来快速上升。随后,只有2015年11月中旬得克萨斯州国会参议员特德·克鲁兹(TedCruz)在有限的几个民调中以短暂微弱优势反超特朗普,但很快又被特朗普追回,再无反转。所以,相比于2012年,2016年时的共和党已再无足以抵御或平衡反建制派的罗姆尼,反而却有了比当年那四位冲击罗姆尼的参选人更加强大的特朗普。 可以说,从2008年到2016年的三场共和党开放初选,反映出的是共和党反建制派力量的持续积累与最终突围。 从这个角度看去,2024年大选的共和党开放初选,难道会是彭斯等建制派们的“反突围”吗?必须看到,突围与否或许早已不是如今共和党政治的主题。2016年即便不是特朗普,反建制派也已走上了不断在共和党内部获得更多优势并成为主导力量的趋势性通道。2016年的特朗普加速了这一趋势,并且还为这一趋势绑定上了其个人化的那些负面因素。在这个意义上讲,2024年的主题就是延续共和党在过去经过突围而确定了的政治议程的同时,去掉特朗普个人化的负面因素。简言之,其主题就是在特朗普理念与特朗普个人之间的抉择。面对这种主题,彭斯的确能发挥某些关键作用,但却未必能代表潮流的方向。 彭斯真的想要什么? 共和党要在2024年客观上完成某种抉择,可能有两种途径。一个是在初选中否认特朗普,一个是特朗普代表共和党输掉大选。 就第一种途径而言,按照目前态势,即便有谁能在初选中击败特朗普,大概也不太容易是彭斯,更可能是目前位列第二的德桑蒂斯。彭斯一面需要将矛头指向特朗普,一面又要强调自身而非德桑蒂斯才是收编更多特朗普支持者的共和党最佳人选。的确比较艰难。唯一的路线图为:在初选正式开始之前充分拖累特朗普、拉低其民调支持;押宝在初选揭幕战州,在特朗普选情逐渐崩溃之时与德桑斯蒂争夺特朗普的支持者,争取机会最大化。 虽然如今很难断言此举彻底不可行,但对彭斯而言,即便无法走通,他也可以实现某些同样重要的政治目标。一方面,彭斯显然在借助此次高调参选彻底与特朗普分道扬镳,这不但有助于他在面对目前一系列调查时更好保全所谓“清白”,而且能确保他可在共和党政治史乃至美国政治史上塑造出一个与特朗普彻底切割、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历史定位。另一方面,彭斯的参选,或者说时隔83年再次出现一位副总统在本党初选中挑战其搭档的总统的特殊情况,事实上就是公开与特朗普的针锋相对。这是对特朗普四年执政的最大否定,或将有助于推动共和党的进一步取舍及更为彻底的政治转型。 就第二种途径而言,如果最终特朗普赢得初选、代表共和党三度竞选总统的话,届时彭斯等人的态度最为关键,到底要不要转而再次支持这位本党总统候选人,对共和党的选举和前景极为重要。如果仍然坚守与特朗普保持距离的话,共和党虽然因内部整合不顺而更易败选,但其未来的整合还更有可能走出束缚、获得更为宽广的政治空间。届时,告别特朗普之后,共和党总统初选中所谓“人不如故”的经典传统必将回归,而参与2024年初选的这些初步积累了经验和人气的试水者将很快迎来真正的机会。 于是,特朗普在选2024,彭斯和克里斯蒂在求历史定位,斯科特在选出任副手的机会(编注:Tim Scott,南卡罗来纳州联邦参议员,今年5月23日,斯科特宣布竞选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黑莉在选未来出任国务卿的机会,德桑蒂斯则在选2024或者2028。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文章转自澎湃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