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随着叙利亚反对派武装的迅速行动，大马士革的控制权更迭，标志着叙利亚面临前所未有的政治拐点。这不仅预示着阿萨德政权的终结，也为叙利亚库尔德人的自治带来了新的不确定性。库尔德人如何在新的政治力量格局中保护自己的利益，成为了一个迫切需要解答的问题。

一、叙利亚反对派入主大马士革

随着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在11月27日黎以停火协议生效之际迅速发动攻势，叙利亚境内沉寂4年的战火再次被点燃，并在国内迅速蔓延开来。反对派武装在短时间内连续攻下两座重要城市——阿勒颇和哈马。12月8日，反对派武装宣布控制了首都大马士革，并声称结束了巴沙尔·阿萨德长达24年的统治。

这一突如其来的政局变动让叙利亚国内外势力措手不及。尽管阿萨德政权的“不稳定”状态已在预料之中，然而叙利亚政府军所采取的“不抵抗”策略却让国际观察家们感到意外。在大国力量的此消彼长和地缘政治博弈中，叙利亚政权的更迭已成定局。更令人担忧的是，大马士革的失守可能会触发连锁反应，给中东地区本已错综复杂的局面带来更多不确定性，也使库尔德人的自治愿望充满变数。

二、叙利亚库区自治的原因

（一）库区自治的历史原因

叙利亚库尔德人是该国最大的少数民族，约有200万人，占全国人口的10%。叙利亚库尔德人问题的根源可以追溯到法国在委任统治时期对叙利亚的政策，当时法国为了维护国内政治稳定及牵制土耳其，实施了“有限支持”政策，鼓励库尔德文化复兴运动，并扶持库尔德人与基督徒势力联合发起自治运动。然而，这些努力并未实现库尔德人的民族自治诉求，但培育了库尔德人的民族共同体意识。

叙利亚建国后，库尔德人自治的诉求没有得到实现，反而长期受到叙利亚政府的歧视和压迫，尤其是在1962年后，叙利亚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实行阿拉伯化政策，迫使非阿拉伯种族群体融入阿拉伯社会和文化。这些政策未能充分承认叙利亚国内多样性，并将非阿拉伯民族群体视为外来人口。为了降低非阿拉伯族群的民族特性，叙利亚政府采取了分散这些群体至全国各地的措施，并对他们的文化表达进行了限制，要求他们采纳阿拉伯文化和习俗。在这些政策下，叙利亚的库尔德人被描述为已被阿拉伯化的外来移民。

（二）库区自治的现实契机

叙利亚内战为库尔德人争取自治提供了契机。自2011年内战伊始，库尔德人作为对抗ISIS的关键力量，不仅在国际社会中赢得了更多的关注与支持，而且在军事和政治上获得了实质性的援助。借此机会，库尔德人控制了叙利亚北部和东北部的广大地区，并据此建立了基于奥贾兰“民主邦联主义”理念的罗贾瓦自治区，该理念倡导直接民主、性别平等与可持续发展。尽管如此，罗贾瓦自治区仍面临着外部的军事威胁和内部的政治分歧，这些挑战严重威胁到其合法性和未来的发展前景。

（三）库区自治的外部因素

库尔德人的自治实践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外部力量的支持，尤其是美国的战略利益考量。库尔德人积极参与国际反恐战争，与美国形成了战术上的联盟关系，库尔德旨在通过这种合作获得国际社会对其自治地位的认可。然而，这种以反恐为基础的自治模式具有相对的脆弱性，因为美国对库尔德人的支持更多是基于反恐的实用主义考量，而非对其长期自治或独立目标的背书。

土耳其是叙利亚库尔德人自治的最大阻碍。土耳其将库尔德问题视为国家安全的核心议题，并在叙利亚境内采取军事行动以削弱库尔德人的自治力量。土耳其的这一立场是基于其对叙利亚库尔德民主联盟党（PYD）及其武装力量人民保卫军（YPG）与库尔德工人党（PKK）之间联系的担忧。土耳其认为库尔德人的自治愿望可能对本国安全构成威胁，并在叙利亚北部对库尔德武装实施了越境军事打击，旨在减少库尔德人的政治影响力，这种外部干预对叙利亚库尔德人自治的合法性构建和发展造成了一定的威胁。

三、叙利亚库尔德人自治是否梦断？

叙利亚库尔德人与反对派之间的动态关系是多层次的，涉及民族国家构建、政治权力分配等问题。一是国家治理愿景不同。库尔德人追求的是在叙利亚建立一个承认其民族权利的多元化国家，这一政治愿景并未获得反对派的广泛认同。二是政治权力分配矛盾。双方在内战期间的地盘争夺中显现出明显的矛盾。库尔德武装力量在叙利亚自由军与政府军的冲突中寻找机会，利用政府军的撤退在东北部扩大了自己的控制区域，导致了库尔德武装与自由军之间的紧张关系和武装冲突。

随着巴沙尔·阿萨德政权的倒台以及沙姆解放组织的崛起，库尔德人自治面临新挑战，沙姆解放组织的阿拉伯化的民族政策可能与库尔德人的自治愿望相冲突，同时，美国、俄罗斯、伊朗和土耳其的等国际力量的介入，对库尔德人的未来产生深远影响。在这一变局中，沙姆解放组织和库尔德自治政府之间出现了缓和的迹象，沙姆解放组织向阿勒颇的库尔德人提供保证，并协助库尔德平民撤离。尽管如此，库尔德人对这一包容性转变仍然持谨慎态度，担心其可能与土耳其合作以获得国际合法性。叙利亚库尔德人期望在叙利亚未来解决方案中扮演关键角色，并致力于建立一个民主、多元化和世俗的国家。然而，土耳其等多方的不确定性因素，使得库尔德人在叙利亚的前景依然充满挑战和不确定性。

尽管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控制了大马士革，库尔德人的自治梦想并未因此破灭。库尔德人的自治实践虽然面临外部军事威胁和内部政治分歧，但他们已建立了一定程度的自治实体，并在国际舞台上获得了一定的支持和认可。库尔德自治的未来将取决于多个因素，包括库尔德政党能否适应复杂环境、克服内部分歧、联合起来追求共同利益，以及国际社会对其自治实践的支持和态度。因此，库尔德人在叙利亚的政治未来虽然充满不确定性，但仍存在可能性，需要进一步观察和评估。

（作者为宁夏大学阿拉伯学院讲师，文章转自“世界民族热点”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