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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耀:北约为何此时“大动干戈”?
发表时间:2024-02-01 23:08 来源:国际网
这次军事演习被称为是冷战结束后北约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演习,旨在向俄罗斯展示力量,向乌克兰提供信心,甚至表示出必要时自己可能直接干预的决心。但相较一次演习的规模和影响而言,更重要的问题是北约的未来将向何处去。乌克兰战事似乎暂时唤醒了北约,但从世界格局变化的大趋势看,北约的能力和意愿问题始终制约着他的未来发展,“脑死亡”未必短期内应验,但北约作为一个军事组织,存在着意愿和能力无法很好协调以至于难以适应其自身发展、应对其自身任务的“脑梗阻”现象是必然的。

从1月下旬开始,北起北极地区,南到地中海,东至波兰乌克兰边界,西跨大西洋,北约开始了名为“坚定捍卫者2024”的大规模军事演习。按照北约欧洲盟军总司令卡沃利将军的表述,有来自北约31个成员国的约9万名军人参加,正在等待批准加入北约的瑞典也参与其中。此次大规模演习将一直持续至5月底。根据西方媒体的消息,在这次演习中北约将出动包括航母和驱逐舰在内的50多艘舰船,80多架战斗机、直升机和无人机,以及至少包括133辆主战坦克在内的大约1100辆各种战斗车辆。

这次军事演习被称为是冷战结束后北约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演习,甚至有评论人士将它和1981年的苏联“西方-81”演习相比。1981年正处于冷战高潮时期,当年9月,苏联及其华沙条约组织盟国出动近50万兵力、上万辆坦克和各种战车,进行了一次模拟在8天内占领西欧的规模空前的军事演习,旨在威慑当时的北约集团。

不过这一次,则是由北约进行的针对俄罗斯的威慑性演习。“坚定捍卫者2024”军演开始前,北约军事委员会主席罗布·鲍尔于1月18日声称,北约国家及其民众需要为未来20年内可能与俄罗斯发生军事冲突做准备。

北约的大规模军演显然对俄罗斯产生了冲击。俄罗斯总统普京1月25日抵达位于波兰和立陶宛之间的俄罗斯飞地加里宁格勒州。加里宁格勒的两个陆上邻国波兰和立陶宛均为北约国家,其隔海相望的德国、丹麦、芬兰等也是北约成员国,瑞典则正处于加入北约的程序之中。普京在这个处于北约重重包围的俄罗斯飞地中表示,每个国家都应以本国国家利益为导向,俄罗斯永远不会弃自身利益于不顾。俄罗斯外交部副部长格鲁什科则批评北约大规模军演是西方对俄“混合战争”的又一组成部分,标志着北约重回冷战时对抗俄罗斯的模式。

那么北约为何要在此时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呢?

2022年北约马德里峰会上提出了北约新的战略概念文件,这是在当年爆发了俄乌冲突的背景下提出的。北约是西方国家在冷战中为共同应对苏联的威胁而建立的军事组织。冷战时苏联是其明确的威胁和敌人,苏联解体后,在北约1991年、1999年和2010年提出的3次新战略概念中,北约不再将某个具体国家指为威胁和敌人,也不再将威慑作为必要条件,而是侧重于更广泛的核心任务,包括对话、合作、协商、集体防御、危机管理、冲突预防、伙伴关系和合作安全,也就是所谓的“广泛的安全策略”。过去三十年,北约还大幅度削减了前沿部署力量。2022年的新战略概念对北约所处的安全环境进行了评估并设定任务,规定了北约在未来十年有三大核心任务:威慑和防御、危机预防与管理、合作安全,这是北约再次把威慑作为自己的战略任务。新战略概念中明确指出俄罗斯是北约成员国安全和欧洲大西洋地区和平稳定的“最大且直接的威胁”。很显然,俄罗斯已经成为北约威慑的主要对象。按照冷战时期威慑战略的传统,机制性地向对手显示武力以及使用武力的决心,是威慑有效的重要保障。因此,在北约2022新战略概念制定后,包括组织大规模军事演习等各种威慑手段就是必然要进行的程序了。

此次北约大规模军演的另一个背景则是乌克兰危机和北约周边地区的其他冲突和危机的不断出现。俄乌军事冲突已经两年了,2023年战场局势出现了重大变化。北约寄予厚望的乌克兰大反攻遭到了严重挫折,北约为此次反攻向乌克兰提供的大量先进武器装备和为乌克兰培训的作战部队遭到重大损失,这导致了乌克兰内部以及北约内部对战事能否以对乌克兰和北约有利的态势结束产生了各种疑虑,以至于不少北约国家对有没有必要继续军事援助乌克兰产生了争议,一些西方军事评论家公开表示乌克兰已经不可能赢得战争的最后胜利,由于俄罗斯已经逐渐转入战时轨道,考虑到俄乌两国经济军事实力的对比,甚至认为乌克兰可能出现崩溃迹象。虽然北约现在并没有直接下场卷入俄乌军事冲突的意愿,但如果没有北约的大规模直接支援,乌克兰就不可能在与俄罗斯的消耗战中获胜已经是明确的事实。而在世界地缘政治结构中,乌克兰战败是西方现在的难以承受之重。因此,北约必须向俄罗斯展示力量,向乌克兰提供信心,甚至表示出必要时自己可能直接干预的决心。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件可能也对北约起到了刺激的作用,那就是在已经开始的美国总统选举中特朗普的强势回归。目前,特朗普在共和党内几乎没有竞争对手,如果没有其他意外原因,特朗普将最后与拜登再次对决。特朗普对待北约的态度是众所周知的,那就是美国将不愿意为欧洲国家的安全付钱,欧洲应该更多依靠自己的防务资源,特朗普甚至提出过要退出北约。虽然在西方的选举机制中,选举语言未必最后成为政策,但是特朗普给北约造成的阴影是现实的,北约需要通过行动展示自己的团结和存在的必要性。

其实,比起一次演习的规模和影响而言,更重要的问题是北约的未来将向何处去。

数年前,法国总统马克龙曾经表示北约已经“脑死亡”。俄乌冲突爆发后,北约开始大规模军援乌克兰,芬兰和瑞典申请加入北约,于是北约被“唤醒”成为舆情的焦点。对北约到底是“脑死亡”还是被“唤醒”的关注,实际上是反映了对百年变局中的北约未来及其作用的关注。之所以有这种关注,则与下述问题相关。

一是能力问题。冷战时期北约及其对手华约都建立了庞大的军事力量。苏联解体后,北约的军事力量一时无两,傲视全球,这在1990年的海湾战争和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中得到了展示。但之后,由于北约没有明确的军事上的对手,北约各国开始疏于防务建设,各成员国的军事力量和装备水平不断下降。例如,英国出现了将军数量比军舰和坦克还多的现象,冷战时期拥有50万军队的德国,现在不到20万。从本次军演参加的人数和装备水平与冷战时期相比,即可见一斑。乌克兰战事延宕和胶着之后,北约甚至发现其武器弹药的库存和生产能力几乎难以跟上战场之需。2022年的俄乌冲突暴露了俄罗斯军事体系的诸多弱点,2023年的俄乌战场也暴露了北约军事体系的诸多问题。考虑到北约现在还准备扩大其“影响范围”,甚至准备在亚太地区发挥“作用”,北约的新政策还一再提及中国对北约形成了所谓“体制性挑战”,北约现在表现出的能力问题事实上对北约未来的战略发展形成了制约。

二是意愿问题。冷战结束后,谁是敌人和威胁,如何应对,其实在北约内部一直有争论,尤其是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之后,以至于美国提出了“志愿者联盟”的概念,即美国可能在某些场合无法指望北约整体予以配合。俄乌军事冲突爆发后,随着战场形势的变化,北约内部的争议也在逐渐产生,如果说政治上还能有基本的共同立场,在军事援助问题上,各国意见分歧日益增多,2023年底,美国和欧洲都没有通过数百亿美元的援乌拨款。再考虑到美国和欧洲国家内部政局的变化,各国对威胁和利益的认知存在差异,这种不确定性还可能增加。除了乌克兰战事,最近巴以冲突引发的红海局势虽然与欧洲各国直接相关,但愿意参与红海护航和打击胡塞武装军事行动的只有美英两国。

正是看到了北约存在的能力和意愿问题,马克龙才在之前提出了北约“脑死亡”的说法。乌克兰战事似乎暂时唤醒了北约,但从世界格局变化的大趋势看,北约的能力和意愿问题始终制约着北约的未来发展,“脑死亡”未必短期内应验,但北约作为一个军事组织,存在着意愿和能力无法很好协调以至于难以适应其自身发展、应对其自身任务的“脑梗阻”现象是必然的。

(作者为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海洋和极地研究中心主任,文章转自“上观新闻”)

责任编辑: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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