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法国总统马克龙接受62岁女总理博尔内的辞呈，任命年仅34岁的国民教育和青年部部长阿塔尔为新总理，新的政府团队名单也随之出炉。这对法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与总理组合，能否满足法国民众的期望，带领法国在动荡世界中“重掌命运”，值得持续关注。

政坛“神童”

阿塔尔1989年3月出生于法国法兰西岛大区上塞纳省克拉马的一个富裕的家庭。其父亲来自突尼斯犹太家庭，生前是一名成功的律师和电影制片人，母亲拥有法国、希腊与俄罗斯血统，曾在制片公司工作。阿塔尔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少年时代的阿塔尔就读于法国著名的私立名校阿尔萨斯学校，之后在巴黎第二大学取得法律学士，在巴黎政治学院取得公共事务硕士学位。

阿塔尔形象与口才俱佳，自幼喜爱表演，曾幻想当好莱坞明星。2002年总统选举期间，13岁的阿塔尔跟随父母参加了反对极右政党“国民阵线”的游行示威，自此对政治产生浓厚兴趣，立志从政。他17岁时就加入了法国社会党，开始参加政治活动。2012年，阿塔尔进入社会党籍卫生部长图雷娜的团队，成为最年轻的部长级顾问。

2016年，阿塔尔加入马克龙创建的政治团体“共和国前进”运动（现复兴党前身）。2017年，马克龙当选总统，阿塔尔同年当选国民议会议员。2018年起，阿塔尔开始在法国政府中担任要职：法国国民教育和青年部下属国务秘书，政府发言人，经济、财政和工业与数字主权部下属主管公共账务的部长级代表。2023年7月起，阿塔尔担任国民教育和青年部部长，其人气也在公众舆论中直线上升，成为最受欢迎的部长和总理候选人。

在风格上，阿塔尔自我评价为一个“大胆”“行动派”“无禁区”的人。在任国民教育和青年部部长时期，他积极解决当前法国校园存在的弊病，推出禁止穿穆斯林长袍、恢复留级制度、反校园霸凌等改革措施，获得普遍认可。此外，阿塔尔还是法国首位公开出柜的同性恋总理，但宣称目前无伴侣。

马克龙的“三步棋”

阿塔尔是马克龙任总统6年多以来任命的第四任总理。按照法国的政治传统，总统负责制定大政方针，总理负责具体实施。总理往往还充当总统的政治“保险丝”，即总统在面对较大执政挑战时，可通过更换总理、改组政府的方式来平息争议，重启政治路线。马克龙此轮重组政府，主要着眼近、中、远三重政治目标。

第一步，迅速翻开改革新篇章。执政党在本届国民议会失去绝对多数，法国政治左右分裂进一步加剧，极右翼“国民联盟”跃升第一大反对党，政府凝聚共识难上加难。博尔内在过去20个月内被迫多次动用宪法特殊条款，绕过国民议会投票，“强行”通过养老金制度改革等重要法案。政府也因此被国民议会弹劾28次，创历史之最。2023年底，移民法改革再次引发激烈辩论，虽勉强过关，但引发执政联盟内部四分五裂，总统与总理支持率下滑明显。为结束风波，重掌主动权，马克龙选择让精疲力竭的博尔内结束“光荣使命”，将改革接力棒交给新人。

第二步，打造抗衡极右的新王牌。欧洲议会即将在2024年6月举行。在生活成本危机、移民危机等多重刺激下，欧洲极右势力迅速发展壮大。法国极右政客勒庞及其领导的“国民联盟”在选前各项民调中处于领先地位，很可能对马克龙阵营在欧洲议会中保持影响力的能力构成挑战。“国民联盟”的后起之秀、28岁的新任党主席巴尔代拉负责该党的欧洲竞选事宜，马克龙希望推出同样年轻、活力、高人气的政治新星阿塔尔与之抗衡。最新民调显示，阿塔尔“好评率”为39%，巴尔代拉为33%。

第三步，培养“马克龙主义”的新生代。依据法律规定，马克龙无法在2027年寻求第三次总统连任，但为了将自己的改革理念延续下去，他必须物色合适的继承者。从教育背景、政治经历、言行做派等方面来看，阿塔尔都与马克龙颇为相似。近年来，媒体为阿塔尔贴上了“马克龙门徒中的门徒”“马克龙男孩”等标签，内政部长达尔马宁也曾私下表示，“阿塔尔是我们当中最像马克龙的人”。阿塔尔如能经受总理任期考验，不排除作为马克龙派代言人踏进2027年大选赛道。

“小总理”面临大挑战

在交接仪式上，阿塔尔对“共和国最年轻的总统任命了最年轻的总理”这一说法给予正面回应，称总统的任命是“勇气与行动的象征”“对年轻人充满希望的表现”，誓言要帮助法国更好地“掌握命运、释放潜力、重新武装”。在马克龙的示意下，阿塔尔已确定其政府主要成员的名单。

与上届政府相比，新政府着眼多场选举，体现出明显的政治色彩。内政部长达尔马宁、经济与财政部长勒梅尔、国防部长勒科尔尼、司法部长莫雷蒂这几位重量级部长均获留任。马克龙的重要亲信之一，38岁的塞茹尔内接替科隆纳出任外交部长。塞茹尔内是执政党的秘书长，将在欧洲议会选举中发挥重要。他也是阿塔尔的前同性伴侣。在十四名部长中，有八名来自共和党，其中包括三位前总统萨科齐的忠实拥护者。前司法部长达蒂被任命为文化部长，被视为阿塔尔政府右倾的重要标志。

在1月12日的首次部长会议中，马克龙敦促新政府要成为体现“团结、速度和效率”的“变革者”，并与新部长们讨论了经济增长、充分就业、社会公平、环境保护、社会安全等国内优先事项，在外交政策上强调继续发挥法国在国际舞台的积极作用，致力于“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全”。阿塔尔也表态新政府的工作就要突出“行动”与“结果”两个关键词。总体上看，法国新政府的总体路线不会有大的改变，但给外界传递出了一种更年轻、更活力、更务实的信号，一定程度上为法国政坛带来了新气象。

从现实来看，阿塔尔及其政府面临的压力和挑战却着实不小。

一方面，内外环境恶化。2023年，法国国内经历了从养老金改革到移民法改革，再到夏季的郊区骚乱等各种危机和纷争。预计2024年将延续2023年的经济低增长态势，增长预期仅为0.9%，社会改革环境依旧脆弱。面对2024年的巴黎奥运会，法国还须在反恐、维稳方面进行大量投入。在国际上，法国的影响力也在被不断削弱，如在非洲萨赫勒地区接连被迫撤军，在巴以问题上呼吁的“持久停火”建议仍无结果，对于延宕至今的俄乌冲突更是无解决之道。

另一方面，政治团结堪忧。由于执政党在国民议会只有相对多数的基本事实没有改变，此次改组不会带来显著的政局变动，极端反对派仍会在议会对政府的改革计划添堵设限。在政府内部，达尔马宁、勒梅尔等“大佬”已对年轻的新总理表现出不服气情绪，未来在合作中难免会有摩擦。因此，阿塔尔仍需展现足够的智慧和耐心，在政治上团结大多数，助力马克龙实现下半场的执政目标。

（作者为现代院欧洲研究所法国研究室主任，文章转自“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