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6日，韩国当选联合国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任期从2024年1月1日开始，为期两年。这是韩国自1991年加入联合国以来第三次当选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韩国总统尹锡悦上任以来力求将韩国打造成“全球枢纽国家”（Global Pivotal State），开始从全球的视野规划和调整其外交战略，当选非常任理事国被视为韩国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进展。当前韩国在多边舞台上长袖善舞，非常活跃。

韩国的“联合国外交”

韩国曾于1949年申请加入联合国，但未获成功。直到冷战结束前后，韩国与苏联和中国改善关系，才于1991年与朝鲜同时加入联合国。加入后，韩国通过在联合国多个机构担任负责人、积极分摊联合国会费和参与联合国维和行动、多次担任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等举措，极大提高了自身国际地位，在国际事务中发挥重要影响力。

2006年至2016年，潘基文曾担任两届联合国秘书长，这是自缅甸人吴丹1961年至1971年担任联合国秘书长30余年后再次由亚洲人担任此职。以此为契机，多位韩国人担任了联合国副秘书长或联合国秘书长特使等要职。例如，曾担任潘基文顾问的金垣洙后来出任联合国副秘书长和裁军事务高级代表，韩国前外长康京和曾任联合国秘书长政策问题特别顾问。此外，多个联合国机构和国际组织的负责人也来自韩国。如2003年至2006年担任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的李钟郁，2018年至2022年担任国际刑警组织主席的金正阳。据统计，2021年联合国系统的韩国籍职员达520人。同时，十余个联合国机构在韩国首尔和仁川设立办事处。

在联合国维和领域以及财政贡献方面，韩国表现不俗。韩国在联合国会费预算及维和费用的分摊占比位于193个会员国中的第九位，仅次于七国集团国家和中国。韩国先后向索马里、黎巴嫩、南苏丹等六个国家及地区派遣1.8万名维和人员。

从“中等强国外交”到打造“全球枢纽国家”

作为曾经的“亚洲四小龙”，韩国目前是东亚第三和世界第十三大经济体，已跻身中等发达国家。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韩国逐渐提出并主张自身中等强国身份和定位。后来历任韩国总统力推“中等强国外交”，主张以此塑造韩国国际领导力。

韩国多边外交的重心在亚洲。自与东盟于1989年建立对话关系后，韩国参加了东盟“10+1”（指东盟分别与中日韩三国合作的机制）和“10+3”（东盟与中日韩合作）机制，以及东盟地区论坛和东亚峰会。韩国是亚信会议（CICA)、亚太经合组织（APEC)、亚洲开发银行(ADB)、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等亚太地区主要多边机制的成员。韩国也已申请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

韩国在全球经济合作和治理的舞台上也非常活跃。韩国早在1996年就加入了以欧美发达国家和市场经济体为主要成员国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也是二十国集团的成员国。2021年7月，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195个成员国一致决定，将韩国的地位从原来的“发展中国家集团”升至“发达国家集团”。这是自1964年联合国贸发会议成立以来，首次有国家从发展中国家变更为发达国家。这进一步提升了韩国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

尹锡悦担任总统后，韩国在多边外交方面动作频频。2022年5月，韩国正式加入北约合作网络防御卓越中心，并以初始会员国身份加入美国的“印太经济框架”。次月，韩国首次以合作伙伴身份参加北约首脑峰会并设立韩国驻北约代表处。2023年3月，韩国以“印太”地区民主国家的代表身份联合主持所谓第二届“民主峰会”。同年5月，韩国邀请太平洋岛国论坛18个成员国领导人出席首届韩国—太平洋岛国峰会，建立全面合作关系。

虽然韩国意图在全球事务上有所作为，仍存在一些软肋。一是国内政党斗争激烈，给其国家政策执行的持续性带来挑战。基于韩国政党政治和选举政治特点，进步势力与保守势力之间的政权轮替往往给韩国对外政策带来不稳定性。比如，尹锡悦政府上台后加大与北约联系、提升韩美同盟关系、大幅度改善对日关系等，就与进步政权时期的对外政策大相径庭。二是朝核问题和半岛南北关系等政治安全问题牵制了韩国外交的主要精力。朝鲜半岛问题融合了大国战略竞争、地缘政治分裂、军事安全对抗等多种因素，其根源在于冷战残余仍存，和平机制缺失。实现半岛的和平与稳定、经济的繁荣与发展，才是韩国外交的“重中之重”。三是缺乏战略自主。尹锡悦政府奉行的亲西方外交政策，加剧了阵营化色彩，反而导致其外交空间变小，与其提出打造“全球枢纽国家”愿景的逻辑相悖。

韩国外交未来面临的主要课题

长期以来，大国和周边是韩国外交的两大支柱。在尹锡悦政府的“全球外交”战略中，多边的地位和作用更加突出。如何平衡大国、周边和多边外交之间的关系，是韩国外交未来面临的主要课题。

韩美同盟是韩国外交的基轴，而中国是韩国周边邻国中唯一的全球性大国。长期以来，韩国在中美之间试图寻求平衡而实行“骑墙战略”。尹锡悦政府上台后提出“安美经世”（即安全依靠美国，经济放眼世界）的论调，一改“安美经中”策略，旨在降低对华经济高度依赖。在中美战略博弈升级等因素影响下，韩国在多边外交场合是否将从中美平衡进一步倒向美欧？2024年，韩国和日本将首次同时在联合国安理会开展工作，韩日关系改善产生的影响是否将进一步扩展到包括安理会在内的多边合作？这些问题都值得我们关注。此外，韩国还计划举办韩国—非洲特别峰会，升级对非外交，韩国与东盟关系也将升级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不过，尽管韩国多边外交显得“有声有色”，但其成效仍将受到大国和周边因素的制约。

无论是推动地区冲突和热点问题的解决，还是应对可持续发展和全球性问题，中国的能力和影响都在上升。韩国欲在全球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需要中国的支持。如果说“全球”是韩国追求的发展空间，那么半岛和周边无疑是关系韩国生存的根本。半岛局势越紧张、周边形势越动荡，韩国多边外交就越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没有稳定的半岛和周边，韩国要成为“全球枢纽国家”无疑是一种奢望。

对韩国来说，在大国关系中保持一定的战略自主性并发挥桥梁作用而不是成为大国竞争的棋子，在推动半岛局势缓和及周边形势稳定的基础上在多边和全球舞台发挥作用，才是明智的选择。

（作者张贵洪为复旦大学联合国与国际组织研究中心主任，王星星为上海外国语大学朝鲜半岛与亚太战略研究中心主任，文章转自世界知识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