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特朗普5月13日至16日的海湾之行重在经济，所到之处必签大单，其中又以卡塔尔为最。白宫称，特朗普在卡塔尔收获了1.2万亿美元经济承诺，宣布了超过2435亿美元的经贸交易。卡塔尔国土面积仅1.15万平方公里，人口约300万，GDP也就2000多亿美元。“天价大单”与小国寡民形成鲜明对比，其背后的虚虚实实值得一探。

大笔花钱有重点

经济领域最重磅的是，卡塔尔购买210架波音宽体客机，总价值约960亿美元。这是波音有史以来最大的宽体客机订单，被白宫誉为“历史性突破”，特朗普称该订单每年将提供15.4万个美国就业岗位。如此大单对帮助这家身陷危机的美国航空巨头重获新生相当重要。卡塔尔多年来致力于将自身打造为中东乃至全球的交通枢纽，采购客机、补强卡塔尔航空运力，自然是强化这一枢纽地位的应有之义。

军事领域具有突破性的是，卡塔尔与通用原子公司签署价值20亿美元的MQ-9B无人机协议，并向雷神公司购买价值10亿美元的“反无人机系统”。这使卡塔尔成为首位同时装备这两款先进无人机攻防系统的中东客户，可显著提升卡塔尔应对非常规空中威胁的能力，也符合美国深化海湾安全联盟的战略。很长一段时期以来，美国担忧无人机和导弹扩散风险，严格管控对中东的无人机出售，也因此将中东的无人机军火市场让给了土耳其、中国等国。此次无人机大单，意味着特朗普政府可能要大举进军中东无人机市场。

科技领域颇具新意的是，卡塔尔AI Rabban资本公司与美国量子计算公司Quantinuum建立合资公司，卡塔尔方面将在10年内向该合资公司投资10亿美元，在新能源、金融服务等领域合作开发适合地区需求的量子计算应用程序，抢占量子技术商业化先机。相比于沙特、阿联酋在AI领域激烈厮杀，卡塔尔在量子计算领域另辟与美国合作的蹊径，力求在高科技领域找准细分的赛道，跑出卡塔尔加速度。AI Rabban资本公司董事长称，“本次合作是卡塔尔成为量子计算技术地区领导者的决定性时刻。”

数字里面有文章

对于令人咋舌的1.2万亿美元，白宫网站是用“经济承诺”来表达的，但“经济承诺”是一个极为宽泛的表述，可以包括贸易、投资以及其他各种形式的经济活动。无论如何，将1.2万亿美元理解为特朗普此行新签的合同以及合作备忘录所涉及的价值，显然不准确。根据白宫网站列举的访问成果，2435亿美元的经贸交易才是美卡大单较为准确的数字表达。

在波音飞机大单中，鉴于波音公司近年积压了大量订单，且波音777X机型尚未获得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认证，卡塔尔本次订购飞机的交付时间将颇为滞后，这增加了合同执行过程中的变数。诸如卡塔尔液化气扩产等重大合作项目，也难以在短期内付诸实践。

美卡合作清单中包括多个不具备约束力的合作意向书。比如，成果清单中包括所谓用于支持乌代德空军基地事项的“380亿美元潜在投资”。对于支持乌代德空军基地的哪些活动、成本如何分摊、“潜在”的投资到底能否兑现，该意向书却并未提及，八字不见一撇。

此外，国际商业交往中，将已签署或已执行的协议，重新打包纳入新的一揽子协议，并不罕见。美卡合作清单中也不乏其例。比如，美国海底与深水工程公司麦克德莫特与卡塔尔能源公司的85亿美元合作中，实际上将拜登时期两家公司签署的工程服务与设备出售合同纳入其中。

大单背后有算计

无论是实质性的订单与合作，还是有虚高之嫌的数字，都是双方刻意追求的结果。

特朗普更在意国内观感。特朗普愿意到访卡塔尔并签下大单，固然是对卡塔尔的重视。卡塔尔拥有美国在中东首要的空军指挥中心乌代德基地，也与阿富汗塔利班、叙利亚沙拉政权甚至哈马斯等方有独特的联系渠道，是美国与上述政权或组织“交易”的关键掮客。但更重要的是，特朗普要将大笔的订单带回美国，证明他“让美国再次伟大”的努力，去抚慰支持他的美国选民。同时，特朗普也要借好看的数字来证明，他的确是全世界最善于做交易的人。

卡塔尔的攀附和攀比心态浓厚。小国卡塔尔在环境险恶的中东求生存谋发展，还是要抱紧强国大腿。“花钱买安全”成为卡塔尔的不二选择。尤其是遇到爱钱的特朗普，卡塔尔宁愿多撒钱，把特朗普哄好。同时，卡塔尔还有与沙特、阿联酋竞争的考虑。尽管这几个海湾兄弟眼下一堂和气，但兄弟阋墙也有过。尤其是沙特和卡塔尔关系微妙，在是否支持穆斯林兄弟会问题上存在意识形态分歧，在对伊朗、土耳其的态度上也不尽相同。2017年，沙特曾率阿联酋等国对卡塔尔实施外交和经济封锁，酿成“海湾断交危机”。当时美国总统特朗普已经在拉偏架。后来双方虽和解，但卡塔尔对沙特的担忧一直挥之不去。卡塔尔的1.2万亿美元经济承诺和2435亿美元经贸协议，总额盖过了特朗普在沙特签下的大单，卡塔尔960亿美元采购波音客机，也远远超过了沙特租赁波音飞机的48亿美元订单。这无疑是要确保特朗普不会偏袒沙特。

由此可见，特朗普和卡塔尔可能并不在意“天价大单”中的水分，以及合作协议的落地落实情况，而更在意签下大单所达到的宣传效果、所传递的政治信号、所塑造的外界预期。这恐怕也是特朗普最核心的“交易的艺术”。

（作者为现代院中东研究所研究人员，文章转自“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