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4日，韩国国会通过了对总统尹锡悦的弹劾案。继卢武铉、朴槿惠之后，尹锡悦成为第三个被国会动议弹劾的总统。随着弹劾案通过，尹锡悦即刻停职，韩国进入“权力真空期”和“政局动荡期”。

尹锡悦的“顽抗”不敌民意的“狂潮”

韩国国会共300个议席，其中在野党192席，执政党108席。若要通过弹劾总统的动议案，需有三分之二的议员赞成。尹锡悦弹劾案最终获得204张赞成票，意味着执政的国民力量党中有12名议员“反水”。是什么松动了这12名议员的立场？

一是弹劾民意势不可挡。戒严结束后，被强制唤醒40多年前“戒严记忆”的韩国民众在惊恐中强烈要求将尹锡悦弹劾下台，并向第一次弹劾投票时离席的国民力量党议员发送“短信炸弹”，迫其转变立场。12月12日，韩国盖洛普民调显示，尹锡悦支持率已经跌至11%，逼近朴槿惠被弹劾时水平；赞成弹劾以及要求追究尹锡悦“内乱罪”的受访者分别高达75%和71%。同日，韩国纽西斯新闻社民调显示，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的支持率升至45%，而国民力量党支持率跌至21%。若国民力量党继续反对弹劾，可能引发暴力对抗。

二是尹锡悦的强硬态度让执政党手足无措。12月7日，尹锡悦发表对国民谈话称，将“全权委托国民力量党决定今后的总统任期和政局稳定方案，由执政党和政府共同负责今后的国政运营”。虽表示交出总统权力，但其却无任何实际放权行为，依旧行使人事任免权并手握韩军指挥权。更严重的是，尹锡悦拒绝承认戒严错误，坚称戒严是韩国宪法赋予总统的合法权力，是打破共同民主党“黑幕选举”和立法霸权的必要之举。12月12日，尹锡悦再次发表对国民谈话，表示“绝不辞职”，将“对弹劾或调查奉陪到底”。这彻底打破了执政党推动尹锡悦“有序下台”的设想。

三是执政党内讧助攻弹劾案通过。随着调查的深入，戒严策划细节逐渐披露。执政党党首韩东勋（已于12月17日辞职）出现在戒严“逮捕名单”上，后又有媒体人曝出尹锡悦计划对其实施暗杀并嫁祸给朝鲜军人。这使得本就不合的尹锡悦和韩东勋之间的矛盾激化，执政党内“亲韩派”集结，与“亲尹派”对立加剧。随着韩东勋公开表态支持弹劾后，多名执政党议员公开支持弹劾。

四是政治掮客提供“弹劾炸弹”。12月12日，韩国舆论调查机构“未来韩国研究所”负责人明泰均向韩国检察机关交出三部“黄金手机”和一个U盘，称“内含他与尹锡悦及其妻子金建希进行政治交易的通话录音和通讯截图”。韩国《中央日报》称，明泰均可能在2022年总统选举期间为尹锡悦“定制民调”，帮助其赢得国民力量党总统候选人资格，尹锡悦则“投桃报李”，帮助向明泰均行贿的金映宣成为执政党2022年6月国会议员补选候选人。韩媒称，这可能成为弹劾尹锡悦的“炸弹”。

尹锡悦何去何从？

根据韩国宪法第65条规定，国会通过弹劾案后，尹锡悦被停职，弹劾案交由宪法法院审理。宪法法院将在180天内进行裁决：若通过，尹锡悦下台，韩国在60天内选出新总统；若否决，尹锡悦恢复总统职权。

韩国法律界认为，与朴槿惠“亲信干政”相比，尹锡悦戒严事实更加明确、危害更加严重，弹劾案裁定通过的可能性更大，但仍然存在变数。

依据韩国宪法和宪法法院法规定，宪法法院共9名法官，总统、国会和韩国大法院院长分别推荐3名，由总统批准后任职；若其中6名法官赞成，总统弹劾案即可通过。但目前，韩国宪法法院仅6名法官在任。虽然6名法官理论上可能全部赞成，但因为政治立场倾向保守、进步、中立各2名，审判仍然存在较大的变数。共同民主党计划月内通过国会人事听证会，向宪法法院追加任命3名法官，但遭到了国民力量党的反对。预测双方还将在此事上拉锯。

还有一个变数，即审判程序或被拖延。韩国宪法法院表示，将通过集中审理，尽快进行判决。但宪法法院法规定，因刑事诉讼而弹劾总统时，可停止审判程序。目前，韩国警方已经调查尹锡悦内乱罪嫌疑，但尹锡悦却予以否认，可能会采取大举举证等方式拖延审判。此外，法官任命也可能造成审判拖延。

韩国陷入动荡

政府空转。尹锡悦停职后，韩国国务总理韩德洙成为“代总统”，并紧急召开国家安全保障会议，强调政府将全力保障国政稳定运行。韩国宪法虽然规定，代总统可履行总统的所有职权，但韩国法律界认为，“代总统”不是国民票选的总统，主要功能是维持现状，不应该行使组阁、否决法案等总统职权。

政界洗牌。韩国盖洛普12月12日民调显示，在下届总统潜在候选人中，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支持率高达37%，比排名第二的韩东勋（7%）高出30%。执政党内部因“追究责任”陷入混战。“亲韩派”以支持尹锡悦戒严为由迫使“亲尹派”党鞭秋庆镐辞职，而“亲尹派”又以弹劾案放水为由迫使党首韩东勋辞职。资深保守派政治家洪准杓称，“新手总统和新手党首反目成仇，才造成当前局势。”

经济下行。韩国舆论担忧，“特朗普冲击”与韩国政府空转交织影响，将进一步加剧韩国经济的下行压力。12月4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报告称，特朗普威胁将在第二任期对所有进口商品征收10%至20%关税，将重创韩国出口，韩国政治和社会混乱还将造成需求萎缩、供应断裂，预计2025年韩国经济增长率将跌至2.1%。韩媒报道，戒严结束一周内韩国金融市场避险情绪大增：存款增加1930亿韩元，达52.6622万亿韩元；交易减少1.1504万亿韩元，融资总额减至15.1632万亿韩元；购买美国股票增加5.1589亿美元。

外交受限。12月14日，韩国外交部长赵兑烈表示，将“继续维持外交政策基调”。但韩国代总统为临时职位，不能与外国领导人进行正式会谈。2016年11月时任代总统黄教安出席APEC峰会时，主办方阿根廷仍视其为国务总理，没有安排总统级别的礼宾；2017年1月，黄教安与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通电话，但未能举行会谈。

（作者为现代院东北亚研究所研究人员，文章转自“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