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新任总理弗朗索瓦·贝鲁在多次政治挫折之后，终于在73岁的这一年入主总理府马提翁宫，实现了自己的政治抱负。而在重重难关前，贝鲁能否以他的方式实现政坛的“和解”与社会的“和解”，留给他的时间未必很多。

在巴尼耶政府被国民议会弹劾而倒台后，2024年12月13日，法国总统马克龙任命民主运动党主席弗朗索瓦·贝鲁为新一任总理。至此，法国在一年内迎来了第四位总理。然而，无论是30年来首位女总理博尔内，还是最年轻总理阿塔尔，抑或是最年长总理巴尼耶，似乎都难以率领法国化解危机，走出困局。此番贝鲁走马上任，能否在一个“三足鼎立”的议会中探寻到微妙的平衡，遏制总理“走马灯”式更替的趋势，值得关注。

弗朗索瓦·贝鲁何许人也？

贝鲁生于1951年，与前任总理巴尼耶同岁，曾经于2002年、2007年、2012年三度竞选总统，但始终未能进入到第二轮选举。

政坛之外，贝鲁对古典文学、历史学有着强烈的兴趣。12月13日恰逢亨利四世的诞辰纪念日，这位法国国王曾颁布了象征着宗教宽容的《南特敕令》。贝鲁在当选总理后面向媒体的首次讲话中，特意提到了亨利四世，称其为“人生中的挚友”，并受到了关于“和解”的启发。

性格上，贝鲁虽出身卑微，但坚定刚毅。成长于农民家庭，相较于其他政坛显赫人士，贝鲁没有太多先天优势，但也并未因此妄自菲薄。相反，贝鲁为其“农民之子”的身份而骄傲，更愿意将其“乡土气息”融入到个人风格中。贝鲁在少年时期患有口吃，在花费了大量时间朗读、背诵、练习发音后，才逐渐克服了言语障碍。前任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曾称，“我很佩服他克服言语障碍的方式，这显示出了一股内心的力量”。

为什么选择贝鲁？

一是政治履历丰富。贝鲁从1979年起便担任政治人士的顾问，随后在1986年首次当选国民议会议员。1993年至1997年间，在三届右翼政府中担任国民教育部长。1999年至2002年担任欧洲议会议员。2014年当选波城市长，连任至今。2020年，他被马克龙任命为规划事务高级专员。

二是中间派阵营的稳固力量。贝鲁自1994年起担任过多个中间派政党的领袖，2007年第二次竞选总统失利后，贝鲁创立了民主运动党。2017年，贝鲁放弃参选，转而支持马克龙，进一步扩大了马克龙主导的中间派势力，为后者争取到了更多支持。可以说，贝鲁是2017年马克龙在通往爱丽舍宫路上的重要盟友。此外，贝鲁与马克龙在执政理念上无疑有着更多的契合点。尤其在巴尼耶政府屡屡向反对派让步仍被弹劾的情况下，马克龙不愿再一味迁就于极端势力的要求，转而选择一位在中间派与中左翼阵营中拥有广泛支持的人选。

三是尽可能确保新任总理不被轻易弹劾。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及与之结盟的部分右翼共和党人士在国民议会中拥有143个议席，巴尼耶政府倒台最直接的导火索即是未能满足国民联盟的要求。因此，即便马克龙寻求将国民联盟排除在共同决策圈之外，也无法否认后者是当下政治格局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而对于国民联盟领导人勒庞来说，贝鲁或是一个可接受的选择。2022年，贝鲁曾为勒庞竞选总统给予签名支持（在法国总统选举中，成为正式候选人最重要的条件之一即获得500个民意代表的签名支持）。同一年，贝鲁拒绝将国民联盟与极右翼势力划等号。2024年，在勒庞因国民联盟涉嫌挪用欧洲议会资金而官司缠身时，贝鲁公开表示支持勒庞，并认为“剥夺勒庞未来5年的竞选资格”的处罚难以置信。

贝鲁面前的三道难关

首先是“预算关”。巴尼耶因在养老金问题上未能与国民联盟达成一致，援引宪法49-3条款，绕开议会强行“闯关”，随后遭到了左翼联盟与国民联盟的弹劾。巴尼耶政府成为了1962年蓬皮杜政府倒台以来第一个被推翻的法国政府，也是法国第五共和国历史上最短命的政府。因此，在法国公共债务高企、财政状况持续恶化的背景下，2025年财政预算无疑是一个“烫手山芋”。

其次是“议会关”。贝鲁需要在三分化的议会中探寻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新一届国民议会中不存在绝对的赢家，任何一方都远不及绝对多数所需的289席。三大政治力量势均力敌且针锋相对，政府难以在有效共识的基础上推动政策落地。此外，按照惯例，法国总统应在国民议会最大政党中挑选总理，而贝鲁的民主运动党仅位于第七，无法反映出大多数选民的投票意愿，其作为总理的“合法性”必然会遭到反对派诟病，甚至再度弹劾。对于贝鲁来说，若想要避免重蹈覆辙，必须在议会中与各方对话，尽快找到最大公约数，实现政治的“和解”。

最后是“民心关”。从长远来看，贝鲁需要弥合社会民众与执政阵营之间的裂痕。马克龙在第二任期失去对国民议会的控制权，为推行“符合国家利益的改革”，不惜欠下“民主债”。法国民调机构埃拉贝于2024年11月公布的数据显示，法国民众对马克龙的信心指数已降至2017年以来最低水平，近四分之三的法国人(73%)表示“不信任他”。在与巴尼耶进行权力交接时，贝鲁在其讲话中表明，深知正面临着“喜马拉雅山”般的困难，承诺要打破隔在民众与权力机关之间的“玻璃墙”。

贝鲁三度在总统竞选中折戟沉沙，多次与总理职位失之交臂，在73岁的这一年，终于入主总理府马提翁宫，实现了自己的政治抱负。面对媒体时，贝鲁引用了密特朗在1981年当选总统时的金句，“烦恼开始了”。

（作者为现代院欧洲研究所研究人员，文章转自“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