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月5日至7日的短短三天内，中国领导人分别同德国总理默克尔、法国总统马克龙、希腊总理米佐塔基斯和捷克总统泽曼举行了视频峰会和电话通话。从中国领导人与各方通话的内容来看，中国正把欧洲作为自己当前的外交战略重点，力图突破当前僵局，其中的核心目标是落实已被搁置的中欧投资协定，继而稳定中欧关系，打破美国对中欧关系的离间以及对中国的孤立。

从中欧领导人通联的频率和领导人亲自出马的层级来看，中国这一外交行动的力度正在空前加强，一是频率高，二是上升到首脑外交的层级，其紧迫性毋庸置疑。

笔者认为，解决中欧关系当前僵局的关键是：在思想认识上要真正从战略层面看待中欧关系在当前中国外交中的定位，并据此处理双边关系，而不是战术性的、“一事一议一了”地认识和处理双边问题。可以肯定地说，只要中美关系没有根本性转变，欧洲就将是中国不能缺少的战略伙伴，否则中国经济就将陷入朝鲜式的困局。必须将中欧关系置于这样一种定位和认知之下，否则中国外交必然深陷困局，继而中国经济也将受到重挫，并深刻影响国家的前进方向。

首脑外交目标非常明确

中国此轮对欧洲外交的核心目标毋庸置疑，就是要重启已被搁置的中欧投资协定并加以落实；工作重点是欧盟核心国家法国和德国，而希腊和捷克则属于寻求帮助性质的，毕竟欧盟是由27个国家组成的。为此，中国正以首脑外交的形式运作这一切。

对作为欧盟核心国家的法、德两国，为了打开中欧关系的僵局，中国领导人首先是讲理念。中国领导人表示：当前，全球疫情形势依然严峻，经济复苏前景不明。世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相互尊重、精诚合作，而不是猜忌对立、零和博弈。希望中欧扩大共识和合作，为妥善应对全球性挑战发挥重要作用。

在这里，中国领导人一是阐明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不能搞零和博弈，然后是强调合作，特别是应对全球挑战发挥各自的作用，并提高自己的国际地位，这也是欧洲感兴趣的。

在会谈中，中国领导人对中欧关系强调了四点，包括：坚持正确相互认知、扩大互利共赢合作、维护真正的多边主义、坚持构建总体稳定且均衡发展的大国关系等。

中国领导人在此实际上提出的是未来中欧关系的框架，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承认、接受和容忍双方之间的矛盾，“总体稳定且均衡发展的大国关系”，就体现了这一点，“总体和均衡”是关键，而非完全的“稳定”和“均衡”，这是承认中欧之间的客观差异。

中国领导人还强调：中国最希望的是发展好自己，而不是取代别人。中方提出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是要创造更多共同发展的机遇。中方愿同各方加强对话合作，同时坚决捍卫自身主权、安全、发展利益。希望欧方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多积极作用，真正体现战略自主，共同维护好世界和平稳定和发展繁荣。

这段谈话的信息量很大，它至少包括下列内容：中国不想取代美国，这是当前中国的客观国情使然；由于中国的“一带一路”与欧洲密切相关，因此这段谈话是专门向欧洲说明中国善意的；最后的核心是：中国希望欧洲真正战略自主，这对世界是有利的，中国支持欧洲的这一发展目标，一句话，中国支持欧洲成为多极世界的真正一极，欧洲当然对此十分满意。

而中国领导人同希腊和捷克领导人的通话，一是表达友好，二则是希望这两国在中欧关系发展中发挥积极和正面作用，尤其是在当前中欧关系陷入僵局的背景下。

中国领导人7月7日在同希腊总理米佐塔基斯通电话时表示：中欧本着相互尊重、求同存异、开放共赢精神开展对话，深化合作，符合双方利益，也顺应时代潮流，希望希腊继续为此发挥积极作用。

而希腊方面则给予了正面的回应。根据中国新华社的报道，米佐塔基斯表示：希方支持欧盟发展同中国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加强对话和合作。米佐塔基斯还表示：欢迎更多中国企业来希腊投资。这在部分国家对中企来欧洲投资实际上有所限制的背景下，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善意，对中方也是机会。

在同日与捷克总统泽曼的通话中，中国领导人表示：希望捷方更多人士正确看待中国和中国发展，致力于加强两国沟通和合作，妥善处理有关问题，使中捷关系保持健康和活力。其次，中国领导人还表示：中国—中东欧国家领导人峰会成果正逐项得到落实，希望捷方同中方一道努力，为双方共同发展创造更多机遇。最后中国领导人期望：希望捷方为加强中欧对话合作、实现互利共赢发挥积极作用。

“妥善处理有关问题”是指捷克议长去年对台湾的访问，中国领导人提及此事是希望不要再发生，要“正确看待中国”；后者是告知对方，两国经济合作很快会有起色；最后则是期望捷克在中欧关系中“发挥积极作用”。

而捷克总统泽曼的回复可谓非常正面。他表示：我赞同习近平主席对捷中关系的看法。捷方致力于同中国加强友好合作，愿同中方密切沟通，排除干扰，确保两国关系健康顺利发展。希望双方共同努力，促进双方经济合作。他特别表示：捷克愿做联系欧盟同中国的纽带。祝愿北京冬奥会取得成功。

总的来看，中国此次对欧洲首脑外交相当细致、得体而且诚恳，语气同以往相比有比较大的不同，有望对当前中欧关系的缓和发挥有效、积极的作用。

也谈实际利益

此次中国对欧洲展开的首脑外交，除了谈理念，也谈双边实际利益，而且共识颇多。

根据俄罗斯媒体的报道，俄罗斯专家认为：法德两国支持欧盟与中国早日达成投资协定。德方同意中方关于近期举行中欧领导人会晤的建议，法方愿同中方在非洲开展合作。这是中法德领导人视频峰会的部分主要成果。

俄罗斯等国际媒体的报道说，中国领导人在谈到中欧投资协定时，马克龙明确表示“支持”。而默克尔则表示希望欧中投资协定尽快得到批准，而且，欧中要相互尊重，要通过加强对话减少分歧。这显示中国最关切的中欧投资协定的落实有望取得进展。

而在谈到非洲问题时，习近平邀请法国和德国加入中国和非洲国家共同发起的“支持非洲发展伙伴倡议”。默克尔对此评价说：周一会议的“积极进展”是习近平暗示中国愿与欧盟在非洲问题上合作。她介绍说，“我们将继续讨论合作范围和分歧程度”，并称可能通过Compact With Africa项目协调相关合作。这是德国2017年担任G20主席国时推出的项目。而一向有非洲情结的法国也很有兴趣，马克龙回应称，法方愿同中方在非洲融资和教育问题上加强协调。法国总统府为此次三国领导人视频会议还专门发了公报，表示：作为非洲经济体融资峰会的后续，法国总统和德国总理对中国承诺在G20“共同框架”下为贫穷国家债务重组提供帮助表示欢迎。

此外，中国领导人在会上表示，中方愿同欧方尽早举行第23次中欧领导人会晤。默克尔对这一倡议表示赞同。这意味着中欧领导人会很快就中欧投资协定开始磋商，落实协定的进程在加快。

在谈到投资互惠和市场准入时，中国领导人表示希望欧洲能够按照市场原则为中国企业提供公平、透明和非歧视的营商环境。这其中的“非歧视”的提法，一般被认为指中国企业华为在欧洲的待遇。马克龙则立即邀请中国企业投资法国，并表示法方将本着务实的态度推进与中国的合作。马克龙和默克尔重申了欧盟在中国市场准入和公平竞争条件上的期待。这表明法德双方与中国都有共同的经贸需求。

欧洲还提出，在欧盟和中国大规模疫苗接种取得进展的背景下，应在遵循对等原则的基础上尽快恢复航空连接。在这方面，因为有日韩“疫情特殊通道”的经验，相信中国可以处理好，但中欧疫苗互认的问题同样也有必要解决。

中国与欧洲的上述元首外交，实际上在相当程度上抵消了上月召开的美欧峰会。事实证明，美国孤立中国的政策在欧洲自身的实际利益需求面前，实际上是没有牢固基础的。关键是，中国从现在开始在认识上要真正把欧洲视为不可缺少的战略伙伴，甚至即便中美关系缓和了，都要这样看待和处理问题，同时积极、认真地支持欧洲的战略自主，如此，方能真正地游刃有余。

（作者为察哈尔学会国际舆情研究中心秘书长、半岛和平研究中心研究员，文章转自FT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