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俄罗斯能源部网站消息，5月28日，俄罗斯与巴基斯坦签署“巴基斯坦溪”天然气管道项目建设协议。俄能源部长尼古拉·舒利吉诺夫表示，该协议的签署将使俄罗斯近期开始实际落实该项目。在新冠疫情冲击、天然气市场疲软等复杂形势下，俄罗斯为何与巴基斯坦合作推进“巴基斯坦溪”建设？

一波三折的“巴基斯坦溪”

“巴基斯坦溪”原名“南北”。“南北”天然气管道是俄巴天然气合作的旗舰项目。2015年7月，时任巴基斯坦总理谢里夫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俄会晤时表示，巴方希望在能源与国防等领域增强与俄罗斯的关系。同年10月，时任俄能源部长亚历山大·诺瓦克与巴石油和自然资源部长沙希德·哈坎·阿巴西在伊斯兰堡签署了关于“南北”天然气管道建设的政府间协议。

根据协议，该管道全长1100公里，年输气量124亿立方米，其还将巴基斯坦南部卡拉奇港口的液化气终端与北部的拉合尔市发电厂等相连。该项目造价25亿美元，其中，俄巴投资分别占85%和15%，项目占股为51%和49%。项目由俄罗斯技术集团公司（Rostec）所属的“RT-全球资源”公司负责，按BOOT模式（建设—所有—运营—移交）实施。具体来说，建成后的25年内，管道将由项目公司所有与运营，项目公司拟通过输气费收回投资，而后将管道移交至巴基斯坦。巴方则提供项目所需土地，巴跨国天然气系统公司负责项目对接。

然而，项目自2015年签约以来进展缓慢。2017年6月，Rostec总裁切梅佐夫表示，俄方决定将该项目开工时间延至2019年，部分是缘于俄巴双方在输气费等问题上存在分歧。西方制裁也是该项目遭延缓的重要因素。2019年12月，巴方以规避西方制裁风险为由，要求俄方更换项目公司。今年3月28日，俄巴政府签订的《关于2015年10月16日俄巴政府推进“南北”天然气管道建设协议的修正议定书》决定，将天然气项目由“南北”更名为“巴基斯坦溪”，并同意更换项目公司，同时俄方在该项目中的股份占比由51%降至26%。巴方透露，该项目将于今年7月开建。

俄罗斯为何将“南北”管道更名为“巴基斯坦溪”管道？首先，“巴基斯坦”国名意为“圣洁之地”，与清洁能源天然气的意义吻合。俄罗斯惯于将对外建设的天然气管道以“溪”字（stream）命名，如“蓝溪”、“土耳其溪”、“北溪-2”等管道项目，这有助于增强俄天然气品牌在国际市场的认知度。其次，与将俄欧“南溪”管道项目更名为“土耳其溪”类似，俄此举显示出其对巴基斯坦市场的重视。

俄巴战略需求互补

首先，巴方需要俄方的天然气、资金、技术与人才，保障能源与经济安全。巴基斯坦缺气少电，2015年前，巴全国每天停电四至八小时。不稳定的电力供应成为巴经济发展的阻碍。巴基斯坦天然气、煤炭等能源储量其实不低，却缺乏资源开发所需的资金、技术与人才。由于种种原因，“土阿巴印”（TAPI）与“伊朗—巴基斯坦”天然气管道项目进展缓慢、难解近渴。其次，巴方需借助俄罗斯平衡对手国家的压力，保障国家政治安全。在与苏联多年合作基础上，巴方可通过与俄方能源合作获得安全支援。再次，在全球加快能源转型背景下，通过与俄罗斯的能源合作，巴基斯坦可促进能源来源多元化，保障能源安全。巴相关规定指出，2030年前巴可再生能源发电占比将增至60%。巴方与俄推进该项目，可带动其他国家对巴新能源的投资。

同时，俄罗斯也离不开巴基斯坦市场。推进“巴基斯坦溪”项目显示出俄能源地缘战略意图。

一是推进“巴基斯坦溪”，加强俄巴经贸联系，巩固双边关系。首先，该项目将密切俄巴经济联系，促进双方关系发展。2020年，俄巴经贸额仅为7.9亿美元，“巴基斯坦溪”将提升双方经贸合作水平。苏联解体后，因客源缺乏，俄罗斯一直未恢复直飞伊斯兰堡或卡拉奇的航班，天然气管道的建设将密切俄巴各层面的交流。其次，构建能源综合运输体系，整合海运+管道多式联运模式。2017年10月，俄巴签署了LNG(液化天然气)合作协议。目前，俄巴间的天然气管道项目建设还存在不少困难，而LNG成本更低、运输更安全。多式联运的天然气综合运输方式，有利于整合海运与陆运、液化气与管道气的优势。

二是推进“巴基斯坦溪”是俄实行东西方“双头鹰”能源外交的重要举措，为俄实施对南亚地缘战略提供抓手。俄国家能源研究所副所长亚历山大·弗罗洛夫认为，巴基斯坦所在的南亚地区天然气需求旺盛，印度、巴基斯坦及相邻国家均是新兴市场，被视为未来能源消费需求的主要增长点。在新冠疫情、经济疲软、能源需求萎缩、“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受制裁等因素叠加的背景下，通过“巴基斯坦溪”开拓南亚天然气市场，是俄“双头鹰”能源外交的体现。此外，在印度倒向美国的形势下，俄巴加强能源与安全合作有利于对印度施压。莫斯科国立大学副教授鲍里斯·沃尔孔斯基表示，该项目符合俄罗斯南亚政策的大方向。

项目推进面临挑战

一是项目自身优势不明显，执行尚存一定问题。由于俄巴国土距离过远，经“巴基斯坦溪”输气的经济性不高，运营方盈利较为困难。若想在该市场中具有竞争力，俄将不得不提供更多的折扣。俄目前面临疫情与制裁双重冲击，其经济处于低迷状态，因此执行国际能源合作项目的能力与效率不高。此外，巴天然气市场空间有限、竞争激烈。与印度和孟加拉国相似，巴天然气需求具有价格弹性——市场价格越高，需求越少。

二是地缘安全风险。一方面，项目沿线面临恐怖主义等不稳定因素。项目建设涉及卡拉奇、拉合尔、俾路支省等地区，这里是塔利班、羌城军、俾路支反政府武装活跃的地带。另一方面，项目也面临印巴地缘矛盾阻碍。

三是西方制裁风险。与“北溪-2”类似，Rostec等项目参与方被美国制裁是该项目延缓推进的重要因素。2014年乌克兰危机以来，参与项目的俄方企业Rostec一直受到美方制裁，其被限制融资和技术转让。为规避制裁，Rostec退出了“巴基斯坦溪”建设，其被俄能源部国家统一企业运营服务中心、欧亚管道财团有限责任公司（ETK）和德米特里·普姆普扬斯基管道冶金公司（TMK）组建的专业公司（SPV）代替。但在2018年1月，TMK的主要股东德米特里·普姆普扬斯基被美列入作为日后对俄制裁参考的“克里姆林宫报告”。另外，美将俄视为巴基斯坦天然气市场的竞争对手，不排除美方进一步将俄方公司列为制裁对象，导致协议难以执行。

总之，俄巴推进“巴基斯坦溪”项目体现出双方资源、资金、技术与地缘、市场等要素之间的置换，官方与企业间的协调，以及全球与区域能源体系的调整。

（作者为中央民族大学副教授，文章转自世界知识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