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暴发的新冠疫情使各国经济、社会、安全、公共卫生等领域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并正在深刻改变着国际政治经济秩序。欧洲一度成为全球疫情的“震中”，疫情冲击下的欧洲一体化走向、政治与社会思潮的新动向值得关注，而这场危机会助力还是削弱欧洲民粹主义的崛起是其中一个重要问题。

民粹主义（Populism）来源于拉丁语populus（人民）一词，最初与罗马共和时期的平民派（populares）有关。民粹主义正式进入政治和学术研究领域始于19世纪下半叶，通常被指与精英主义（elitism）相对立。民粹主义可能表现为反建制、抵制传统、敌视精英、仇富、排外等，但又不限于这些。从地域上讲，民粹主义从西欧向中东欧扩散，已经成为一个泛欧洲的现象。就表现形式来看，欧洲民粹主义包括反全球化运动之类的社会动员、欧盟的各种政治力量所表现出的欧洲怀疑主义、欧洲民粹主义政党特别是极右政党的崛起等。

目前，一种观点认为，新冠疫情暴露出欧洲社会内部一些问题，对欧洲的民族主义、排外情绪、种族歧视等民粹思潮形成刺激，促使民粹主义势力进一步抬头和得势，甚或引发极端右翼思潮和新法西斯主义的兴起。这种民粹主义“助力论”在匈牙利、法国和德国等国可见端倪。3月30日，匈牙利国会通过《关于防治冠状病毒的2020年第12号法案》（又称《授权法》），允许政府在不经国会同意的情况下或者国会撤销这项授权之前无限期延长紧急状态，而现政府由欧洲民粹主义政党的“代表者”——青年民主主义者联盟把持了十几年。此举招致欧洲民主人士的猛烈批评。5月19日，法国新成立了一个名为“生态—民主—团结”的党团，由数十名原本支持马克龙总统的议员组成，导致马克龙总统领导的“共和国前进”运动党暂时失去议会绝对多数席位。由于这一新成立的党团不属于任何阵营，外界担忧法国反建制力量将加剧上升。5月底以来，由新冠疫情引发的社会抗议运动在西班牙、法国、德国等国接连爆发。特别是在德国，“新冠游行”规模不断扩大，其背后显露出民粹和右翼势力的影子。在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德国选择党”已在德政坛取得稳固地位之时，新冠危机又催生了德国一个新政党的出现——“2020反抗党”。这一新党派于今年4月成立，成立后仅三周，该党派党员人数便超过十万，成为仅次于社民党、基民盟和基社盟这的德国第四大政党。

还有一种观点指出，新冠疫情可能暴露欧洲民粹主义政治的软肋与不足，意味着欧洲民粹主义浪潮的减弱乃至终结。从欧洲数月的疫情应对与防控举措可以发现，团结有助于其度过危机。这场危机考验国家的治理能力和国际社会的协调合作，需要各国领导人有力高效的应对以及专业技术人才的参与，宣扬对立和反智主义的民粹主义政客无法真正解决问题。

疫情暴发以来，欧盟内部团结与合作的声音仍是主流，主张排外和疑欧的民粹主义力量一时难以真正得势。4月9日，欧盟成员国财长达成协议，同意为应对欧洲疫情实施总额为5400亿欧元的大规模救助计划。5月27日，欧盟委员会提议通过发债方式筹集资金以设立总额为7500亿欧元的“恢复基金”，用于帮助成员国在疫情后重建经济。7月21日，欧盟成员国领导人就“恢复基金”达成一致。暂且不论这些举措的效果，从维护欧洲一体化的层面看，反建制的民粹主义势力的活动空间相对有限，欧盟国家的共识和信任成为管控危机、实现欧洲经济复苏的出路和希望。

一段时期以来，民粹主义是欧洲乃至世界最受关注的政治现象之一。不同国家的民粹主义势力的处境也有所差异，它们或因新冠疫情获益，或者遭受冲击，抑或维持现状。从目前趋势看，断定新冠疫情将加强或削弱民粹主义似乎为时尚早。当前，欧洲疫情虽有所缓解，但仍在发展之中，新冠疫情对欧洲民粹主义的影响既不应被夸大，也不应被低估。疫情将在一段时间内成为欧洲民粹主义者关注和利用的重要议题，欧洲民粹主义也将在后疫情时代被重新评估和定义。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副研究员，文章转自世界知识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