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来，以金正恩新年献词为指针，朝鲜积极的和平外交攻势一浪高过一浪，进展迅速，成果斐然。首先以平昌冬奥会为契机，大踏步实现了南北关系的缓和、改善；继之作出金正恩出访中国的重大决断，举行了两国首脑会晤，进一步密切了中朝传统友好关系纽带。在此基础上，为举行南北首脑会谈和朝美首脑会谈加紧进行准备。战略谋划之精、部署衔接之密、速度节奏之快，令世人瞩目。

刚刚闭幕的朝鲜劳动党七届三中全会做出了将党的基本路线由核能力与经济建设齐头并进的“并进路线”，转变为“集中一切力量进行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经济中心”路线，这是一个决定朝鲜未来前途的重大战略决策，必然会给朝鲜外交注入强大动力，带来更多新的变化。

一、朝鲜外交的新布局

朝鲜下一阶段的外交将在已取得巨大成果的基础上，适应形势变化，以新的姿态，展开新的布局。

1、方向更加明确，力度进一步加大

朝党七届三中全会指出：“为营造有利于进行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国际环境，维护朝鲜半岛和世界的和平稳定，积极同周边国家和国际社会密切联系和进行对话”，这是对外交领域提出的纲领性任务，为今后的对外活动指明了方向。

外交服务于内政，朝鲜外交紧密服务于党的基本路线的特点尤为突出。金日成时代的“和平友谊外交”服务于反帝、自主、统一和建设事业，金正日时代的“先军外交”服务于“先军政治路线”；金正恩继承和发展老一辈辈的思想，实行“并进路线”，外交的服务作用备受重视。目前，朝党根据国内、国际形势发展和“并进路线”已经完成历史使命的判断，及时做出向集中力量发展经济转变的战略决策，外交也必须迅速适应、坚决贯彻和紧密服务于这一战略转变。

可以预见，今后的朝鲜外交，将紧密围绕“维护半岛与世界和平稳定”和“为经济建设营造有利国际环境”两大目标和要求，加大力量投入，强化全面布局，聚焦突破重点，务求取得更加丰厚的成果，确保基本路线顺利贯彻落实。

朝鲜外交前一阶段成果可圈可点，但是，与形势发展和外交战略的总体要求相比，应该说还仅仅是打下一个基础，构建了一个较为有利的前进基地，未来的任务更加繁重和艰巨。举行朝美首脑会谈，谋求实现持久、巩固的和平和安全，是一场具有决定意义的“攻坚战”。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接近关键时期，考验越是严峻，一着不慎，也会带来满盘皆输的结果。预计朝鲜将会在总结经验的基础上，调动全部智慧和力量，积极应对新的变局。

2、突出对美外交重点，全力进行对美博弈

朝鲜认为，美国的敌对政策是威胁朝国家安全的根源，迫使美改变对朝敌对政策，是朝鲜外交的基本课题，几十年来，通过“朝美对话解决问题”一直是朝始终不渝的目标。

冷战结束给半岛和平带来了机会，但是，美国不愿放弃在半岛的战略私利，幻想朝鲜会崩溃解体，因而固守冷战思维，一直拒绝与朝认真对话，结果把朝逼上“以核保和”的极端道路。经过长期艰苦卓绝的努力，朝宣布核导计划大功告成。在朝核导能力对美构成“实际威胁”的情况下，美不得不把与朝进行对话纳入“政策选项”，同意与朝举行首脑会谈解决问题。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全力搞好朝美首脑会谈是朝下一步对美外交的“重中之重”。朝的基本目标是，通过首脑直接对话就无核化和安全保障达成对朝有利的协议，从根本上消除美国的安全威胁，争取获得必要、充分的补偿，以此为实现长治久安和经济振兴创造条件。

朝美之间缺乏基础性信任，相互的立场和利益述求不同甚至严重对立。特别是在朝核问题上，美国坚持朝必须按照“全面、可验证、不可逆”原则，“短平快”地弃核，在弃核之前不给补偿。朝则要在拥核国家地位上与美对话，以对朝有利的条件实现利益最大化。这场“世纪对话”对话将是难度最大的博弈。

朝美首脑会谈是有史以来的首次，成功与否对双方都至关重要，成则双赢，败则俱损。为打好这一关键战役，朝方精心谋划，全力以赴；特朗普寄以希望，多方进行准备。估计继蓬佩奥密访平壤之后，双方还将继续进行密切接触，互相探底和协调，不排除朝派遣高层密访华盛顿的可能性。

朝党七届三中全会宣布，停止核及洲际导弹试验、废弃丰溪里核试验场，这一主动的“冻结”核计划的举措，属于无核化措施的一环，有利于为朝美首脑会谈营造气氛。但是，朝此次并未对无核化做出明确表态，相反，却承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不扩散和加入世界无核化进程，俨然以有核国家面目出现谈核裁军问题。美方立即表示怀疑和忧虑，特朗普一方面肯定朝中止核试是“重大进展”，同时指出朝核问题解决“仍需时日”，前途“不能确定”。美方表示，将继续对朝保持“极限施压”，直到其弃核。

朝美对话将是一场极为尖锐、复杂的政治外交争斗，结果殊难逆料。从理论上分析大约有三种可能：一是经过激烈讨价还价，围绕无核化和补偿措施等核心议题，互作妥协达成原则协议，双方由此握手言和。二是双方立场针锋相对，互不让步，导致会谈搁浅或破裂，带来更加凶险的前景。三是背离无核化轨道，在满足各自利益的条件下，通过“双边交易”达成媾和。从朝美双方利益和国际社会共同利益考虑，必须努力促成第一种前景，全力避免后两种前途。

3、积极扩展外交视野，重点推进周边外交

朝鲜的“和平友谊”外交，历来强调要同一切愿意与朝鲜友好相处的国家、包括资本主义国家发展友好合作关系，但是，朝美关系的敌对状态对此形成根本阻障。因此，突破和根本改善对美关系，全方位地发展同国际社会的交流合作，成为朝鲜外交的根本课题。

朝党七届三中全会提出“积极同周边国家和国际社会密切联系和进行对话”的外交方针，这反映出，为打破国际孤立和制裁，适应缔造和平环境、融入国际社会、确保经济建设的要求，朝鲜今后的外交将立足战略全局，重点经营周边外交，同时更加重视面向世界，积极谋求扩大同国际社会的多元交往。朝大力加强周边外交和积极展开全方位外交，既有促进、保障对美外交实现突破的重要意义，也有长远布局的深意。

朝鲜的周边外交精心谋划，布局清晰。根据地缘政治条件、安全经济利害、国际局势发展及历史传统因素等，按照重要性和作用主要分为四个层次：第一是传统友好国家中国。第二是特殊重要国家韩国。第三是重要国家俄罗斯和日本。然后是一般对象国家蒙古等。

朝鲜今年以来的周边外交按照轻重缓急，体现出上述排序。首先，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在朝韩、朝美首脑会谈之前，把首次出访地和首次首脑会谈的对象确定为中国，充分说明对中朝关系的重视程度。其次，朝鲜此次把韩国作为其和平外交的第一站，高度重视、精心筹谋南北首脑会谈，足以说明韩国对于朝鲜的特殊重要性。再次，俄、日及蒙古等国对朝也有不可忽视的重要性。据分析，朝在适当时候将会把朝俄、朝日首脑会谈提上日程。

在对韩关系方面，前一阶段朝对韩集中发力，通过改善朝韩关系，营造了和平气氛，构筑了与美对话的基础。4月27日金正恩与文在寅的会谈将成为朝韩关系发展的一个高峰，会谈后发表的首脑会谈宣言将成为观察朝美会谈走向的“风向标”，也会为未来朝韩关系定向铺路。

现在还无法知晓朝鲜的“牌路”，但焦点问题已清晰可见。韩方按照“无核化—和平机制—可持续发展的南北关系”的总体构想，试图通过会谈敲定“朝鲜弃核”和南北方宣布“终战宣言”，以此为朝美首脑会谈奠基，为南北关系发展定向。但主动权显然掌握在朝方手中。

客观地看，核心问题还是无核化。南北方“终战宣言”即便能够发表，也是象征性大于实质性；废除《停战协定》签署《和平协定》只有在有关各方共同参与之下才能进行。如果朝鲜不作出全面、彻底、立刻付诸实行的弃核决断，朝美会谈突破性进展、半岛和平机制建设以及南北关系发展，一切都只能免谈。国际社会的悲观情绪现在还相当浓厚。

在此之前，朝鲜通过南北渠道特别是中朝首脑会谈已经重申遵循无核化“遗训”的立场，表明在安全得到确实保障的情况下“没有必要拥有核武器”，因此，在南北首脑会谈中做出进一步具有前瞻性表态的可能性不能排除。果如此，朝鲜新时期外交将会满盘皆活，半岛和平稳定的新局面将更加令人期待。

二、中朝关系未来走向

中朝关系由于核问题长期陷入低谷，但是，在中方邀请金正恩访华之后，两国关系一举实现正常化并展现出广阔发展前景。这是因为，两国老一辈领导人缔造和培育的两国传统友好基础深厚，深合民意，不可撼动；也是因为，当前国际和地区格局发生重大变化，发展双方友好合作符合两国和两国人民的共同利益。

中朝两国在发展友好合作上互有需求，并且这种双向需求随着时代和国际地区格局的变化呈现逐步增大的趋势。中国的需求是维护半岛和东北亚和平稳定，防止生战、生乱，确保战略和周边安全，在此基础上推进现代化建设和发展共赢的地区经济合作。朝鲜的需求是有效应对外来威胁，确保国家主权和体制安全，为经济发展创造适宜的外部环境。对朝鲜来说，要实现既定目标，核问题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当前，核问题的解决濒于“关键节点”，布满激流险滩，中国的声援、支持和帮助显得尤为重要。

习近平主席指出，“维护好、巩固好、发展好中朝关系，始终是中国党和政府坚定不移的方针。”金正恩总书记表示，“在新形势下传承和发展朝中友谊，是朝方的战略选择，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改变”。可以预计，在两国领导人的深切关心和有力推动下，中朝关系有望健康稳定发展，开辟新的局面。

中朝关系进入新的历史时期，处在新的起点上，应该与时俱进，在总结过去的基础上，着力构建适应时代要求的新型关系。既要继承传统，将中朝友谊代代相传，也要面向未来，努力提高到新的水平。要在建立高度政治互信的基础上，坚持做到平等互利，以诚相待，合作共赢。要把中朝关系建设成经得起风浪考验、不因一时一事而动摇的共同体，树立国与国关系的典范。

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中朝关系将会按照中朝首脑会谈确立的方向，不断取得新的发展。

不断加强高层交往。历史表明，高层交往对于牵引两国关系发展至关重要。金正恩总书记访华迅速改善两国关系，再次证明了这一点。以此为契机，今后两国将通过高层互访以及互派特使、互致函电等各种形式，不断加强沟通，强化政治互信。应金正恩委员长邀请，习近平主席适当时候将正式访问平壤，中朝关系将会进一步加固升温、登高致远。

积极推进战略合作。不论形势如何变化，问题如何复杂，只要两国保持战略沟通，任何难题都会得到解决。当前，半岛形势面临前所未有的大变局，特别是历史性的朝美首脑会谈和朝核问题的关键性博弈在即，加强两国战略沟通显得尤为重要。双方要立足两国共同利益和半岛及地区和平稳定大局，共同应对复杂局面，包括及时互通情况，互提对策建议，进行政策协调。中国应当按照无核化、对朝提供可靠安全保障和补偿、构建和平机制的总体方向，对朝核问题公平合理的解决提供必要的支持、配合和协助。

适时推动解除制裁。为促进半岛无核化进程，中国经过综合考量参加了国际对朝制裁，承受了巨大牺牲，包括可观的经济损失，也包括给中朝关系带来的冲击。目前，朝核问题尚未得到解决，放松和解除对朝制裁的条件还不具备。但是，对朝主动采取无核化措施的举动，应当给予恰当的评价和适当的鼓励；随着无核化的实际进展，这种鼓励应当逐步扩大；在无核化大局已定的条件下，则应及时推动全面解除制裁，并且要全力帮助朝获得应得的补偿，大力支援朝的经济建设。

逐步扩大交流合作。民间交流对于夯实中朝友好的民意基础十分重要。在国际制裁进行的情况下，中朝民间交流仍在继续。金正恩总书记成功访华之后，两国之间青年、文教、体育、旅游、学术等各个领域以及地方省道之间的多种形式的交流，将会更加活跃。随着朝核问题得到解决、国际制裁全面解除，双方之间政府引导、企业为主的经济交流合作将会更加蓬勃地展开，形成新的高潮，迎来两国友好合作关系发展的真正的春天。

（作者为中国亚太学会朝鲜半岛研究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