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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润:“既靠又防”,东盟谋求在中美间左右逢源
发表时间:2016-02-23 19:10 来源:国际网
“安全上靠美国,经济上靠中国”的说法,不能完全解释东盟国家对中美的政策取向,它们对美中都存在合作、防范、制衡乃至斗争,实现利益最大化是其核心宗旨。近年来,在政治与区域合作层面,东盟采取动态平衡策略,防范美中任何一国主导东南亚事务,捍卫东盟在区域合作中的“驾驶员”地位。未来东盟会努力化解南海问题、TPP带来的东盟内部分化问题,在中美两大国博弈中左右逢源,利用东亚峰会、东盟防长扩大会议等机制缓冲中美博弈,确保东南亚稳定,加快东盟共同体建设,巩固东盟在区域合作中的地位。

在2月15日、16日的美国和东盟国家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上,东盟国家的态度恐怕令美国人失望了。

外界聚焦美国如何想方设法“拉拢”东盟国家在南海问题上制衡中国。然而,除菲律宾等个别国家在南海问题上积极与美国“一唱一和”之外,多数东盟国家希望会议推动多方面务实合作,维护地区和平与安全。如东盟轮值主席国老挝国家主席朱马里在这场非正式会议开幕致辞时,强调了美国对东盟的重要性以及东盟-美国战略伙伴的重要性,称会议为提升东盟-美国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提供极佳机会,有利于促进和平、稳定与发展,惠及双方;有些国家则关注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签订后多边贸易的深化发展以及挑战;印尼、马来西亚、泰国、新加坡等国希望加强与美国的反恐合作,打击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在东南亚扩张;等等。

东盟国家上述反应有其自身逻辑性,除印尼是地区大国外,东盟其他9国均是中小国,必须充分利用地缘政治优势,推行“大国平衡外交”,避免“选边站”,在大国博弈中获取最大利益,保安全,求发展,甚至寻求促成大国“围着小国转”、“围着东盟转”的格局。美国是东南亚最重要的域外“超级大国”,中国是与东南亚陆水相连面积最大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美中在地区的举动均让东盟十分敏感,东盟到底如何看待美国“拉拢”?如何在中美博弈中避免尴尬、左右逢源?实现利益最大化?其实,“安全上靠美国,经济上靠中国”的说法,不能完全解释东盟国家对中美的政策取向,它们对美中都存在合作、防范、制衡乃至斗争,实现利益最大化是其核心宗旨。

东盟力避因南海问题立场对立

在安全层面,东盟有依靠美国的一面,期望其能为地区提供“稳定”的公共产品,并希望通过与美军事合作缓解中国军力上升带来的地区安全压力,因此,东盟所有国家与美国均建立了不同形式的双边军事合作,多国从美国进口武器,获得军援,搞双边和多边军演。但随着美国强化主导亚太安全事务,力图让东亚峰会致力于解决地区战略与安全挑战,东盟又提防美国主导地区安全事务,强化东盟地区论坛、东盟防长扩大会议、东盟海事论坛及其扩大会议等区域安全合作机制来规制美国等大国,防止其军事安全举措朝着东盟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确保以东盟为主构建本地区的安全合作机制与秩序。同时,泰国、印尼、新加坡等国与中国的军事安全合作也在增加,泰国、印尼还从中国购买武器,搞联合反恐演习等。

在“高温不退”的南海问题上,东盟各国态度各异,尽管美国恩威并施,在本次非正式会议上力推东南亚国家与美国采取一致立场和行动对华,但东盟对华立场协调一致的难度“节节高”。

菲律宾、越南近期无理抗议中国在领土范围内开发油气资源、建设南海岛礁、完成民航机在南海永暑礁新建机场试飞,自己却在搞小动作。菲律宾正扩建距离南沙群岛仅160公里的巴拉望牡蛎湾海军基地,美、日、越的军舰将可停泊该港。菲计划投入巨资在南沙群岛区域打造卫星跟踪系统,以监视南海上空的民航飞机,并呼吁东盟各国一致在“南海行为准则”谈判上向中国施压。越南近期又在中国拥有主权的南海海域上非法填海造岛,并可能派出无人机巡逻南海。两国还力图推动东盟在南海问题上形成一致对华施压态势,推动南海问题东盟化、国际化。其中,菲律宾更是积极渲染中国威胁,拉美积极介入南海争端,拉拢美军搞联合“夺岛军演”,提议美菲“共同巡航南海”,借助美军舰频闯“南海”为菲提起的南海仲裁案造势。美国则遥相呼应,联合菲律宾等国企图将“南海军事化”的罪名扣在中国头上,散播“中国欺负小国”的舆论混淆视听。

此次会议前,美国务卿克里赴老挝和柬埔寨加以拉拢,会议上更将南海作为重要议题,力促东盟十国在南海问题上采取对华一致言行。2月9日至19日,美泰主导、亚太27国参加的“金色眼镜蛇”军演举行,美日澳南海联合军演也将登场。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近期还表示,美军更多的南海自由巡航任务即将到来。而美国拉拢日、澳、韩及东南亚国家联合巡航南海的可能性也在上升。

虽然东盟内部因为南海问题出现分化,但东盟多数国家难被菲、越、美等国激进言行所迷惑和裹挟。因为,马来西亚、文莱与中国的南海争端较少,印尼、新加坡、泰国、缅甸、柬埔寨、老挝在南海问题上总体低调,它们更希望地区稳定,认识到美、菲、日等国在南海的军事行动反而可能诱发冲突,殃及地区。

事实上,在克里访柬后、此次会议前,柬埔寨首相洪森就强调,柬对南海争议问题坚持“中立”,绝不倾向某方,所有涉及南海的问题,只有争议双方有权磋商处理,其他国家都不可以干涉,不可以“火上加油”。东盟轮值主席国老挝是内陆国,中国又是其最大邻国、最大外援国、最大外资国,更谈不上帮助美国在南海问题上对付中国了。老挝媒体《万象时报》报道克里访老时,也只字未提南海问题。东盟多数国家也都认为地区稳定为先,难以齐心协力对华,不会贸然卷入南海争端,参加美菲可能推动的多国南海联合巡航者估计寥寥。此外,连菲律宾有些学者也怀疑,如果菲律宾与中国在南海发生冲突,美国真会履行同盟义务与中国开战吗?

对美国“既靠又防”心态明显

“为了使会议获得成果,东盟需要保持向心力。这意味着东盟必须用一致的立场和目标来平衡美国的影响力。”在美国和东盟国家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召开期间,印尼前旅游部长、前贸易部长玛丽·潘格苏撰文阐释了“东盟向心力的重要性”。

近年来,在政治与区域合作层面,东盟采取动态平衡策略,防范美中任何一国主导东南亚事务,捍卫东盟在区域合作中的“驾驶员”地位。东南亚国家既需要搞好对华关系,让中国支持东盟主导区域合作,但又担心中国主导地区事务,“拉拢美国、平衡中国”的态势明显。

东盟有些人认为,美国是经过历史检验的“温和霸权”,担心中国崛起带给地区的影响存在不确定性,公开呼吁美国“重返”东南亚,平衡、稀释中国的地区影响力。2005年12月14日,首届东亚峰会举行,成员国除了东盟十国加中、日、韩外,增加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等美国的盟国、伙伴国;2011年,奥巴马直接参加东亚峰会;2015年,东盟与美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不过,坚决维护其在东亚峰会等区域合作机制中的引领者地位,当东盟发现美国力图强势主导东亚峰会议程时,又希望中国支持东盟主导峰会走向,对美国“既靠又防”的心态有所凸显。

在中美博弈中左右逢源

在经济层面,中美与东盟的经济合作各有优劣,东盟国家努力同时搭上中美发展的“顺风车”,有些国家既要参加“一带一路”,也要参加TPP,既靠华,又靠美。

中国是亚洲最大经济体,是东盟最大贸易伙伴国,对东盟投资增速加快,是缅甸、老挝、柬埔寨等国的关键外资来源国和外援国。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又给中国与东盟经贸合作注入巨大活力,东盟多国借此加强对华互联互通、产业投资合作。因此,东盟国家发展愈发离不开中国。但东盟国家发展依赖外资与外贸,在中国经济增速下降、美国2016年经济增速可能有2.8%的大环境之下,担忧中国对东南亚投资下降,对其货物进口量下降,再度重视对美经济合作,因为东盟在贸易与投资方面对美国的需求长期很大。

从贸易总量而言,中国东盟货物贸易量是美国东盟货物贸易量的两倍左右,中国是东盟的最大出口国,但去年中国东盟贸易总量为4721.6亿美元,增速同比下降1.7%,多年来首次负增长。而且,东盟与美国的产业竞争性远远弱于东盟与中国的产业竞争性,因此,东盟对美贸易常年顺差,其中,2013年为480亿美元。美国GDP总量是中国1.7倍,经济增长超过2.5%,对东盟出口拉动作用又在增强,这也是东盟四国签署TPP、印尼和泰国等国从犹豫到抓紧研究是否加入TPP的原因。而东盟对华贸易逆差近年来持续增长,2014年为634.6亿美元,2015年达828.1亿美元,东盟国家对此颇有微词,所以既加快经济共同体建设,又深化与美国等的经济合作。

不过,面对美国等国力推TPP冲击东盟区域经济合作主导权的局面,东盟也存在矛盾心理,力促其主导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尽快完成谈判。在投资方面,中国对东盟非金融类投资增量快、潜力大,但存量约为500亿美元,美国对东盟投资存量比这高出约千亿美元,是东盟最大外资来源国。

总之,东盟会努力化解南海问题、TPP带来的东盟内部分化问题,在中美两大国博弈中左右逢源,利用东亚峰会、东盟防长扩大会议等机制缓冲中美博弈,确保东南亚稳定,加快东盟共同体建设,巩固东盟在区域合作中的地位。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东南亚及大洋洲研究所副研究员,文章转自国际先驱导报)

责任编辑: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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