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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变局背后的美国因素
顾正龙
发表时间:2013-07-22 14:40 来源:国际网
穆巴拉克倒台两年半后,埃及军队再次走出营房掌控国家权力。在经历了民选总统被寄予的希望大部分落空的政治过渡进程后,埃及又出现了一位军事强人塞西将军。美国显然没有预见到埃及政局的此次变化,一向声称要推动“民主”的美国总统奥巴马陷入极端尴尬局面。美国批评军方推翻民选总统穆尔西,但并没有要求穆尔西复职,甚至不愿称此次事件是“政变”。这样的立场表明,美国在埃及正试着艰难地走钢丝,并要对事件的定义在观望中进行规范。


美国缘何忌讳定义“政变”

奥巴马对埃及军方宣布穆尔西下台表示了担忧,呼吁军方不要任意逮捕穆尔西及其支持者,尽快将政权交还民选文职政府。但白宫至今没有就推翻穆尔西总统是否属于军事政变进行表态。显然,埃及军方掌握局势后,美国处境比较尴尬。如果美国对穆尔西遭罢免一事直接进行谴责,那么美国可能会被指责扶植一个失去公众支持的统治者。反之,美国可能会被指责煽动不满,或者是在埃及民主进程的问题上,失去其承诺的可靠性和颠覆其鼓吹的西方民主价值观。

尽管美国敦促军方释放穆尔西,但这未必说明美国是在支持穆兄会,奥巴马表现得很谨慎。他命令就美国每年向埃及提供15亿美元援助,且多数用于军队一事进行研究,确定是否还将提供援助。根据法律,如果军队发动军事政变推翻民选领导人,就应切断援助,这样华盛顿就会失去手中为数不多的能够影响埃及事态发展的施压手段。因此,目前美国政府对埃及军方是还有影响力的,美国无疑会运用这种影响力。

美国陷“双输格局”

美国常务副国务卿威廉·伯恩斯7月15日访问开罗,这是埃及军方强制解除穆尔西总统职务后第一位到访的美国政府高官。访问期间他会晤了包括国防部长塞西在内的政变后执掌埃及政权的领导人,以及其它各界(包括穆兄会)人士。他敦促埃及各方采取行动实现和解,并警告军方如果继续镇压穆尔西的伊斯兰主义支持者,将危及埃及民主转型的“第二次机会”。这是美国迄今对穆尔西被军队罢免一事立场的最清楚陈述。但伯恩斯的讲话招致政变支持者和反对者的冷淡和怀疑,目前效果并不乐观。支持者批评美国态度不够鲜明,反对者指责穆尔西遭解职背后有美国黑手。有分析认为,尽管伯恩斯要求军方释放穆尔西,但他的到访表明,华盛顿准备与埃及新领导人站在一起,接受埃及发生的事,并要求穆尔西的支持者接受现实。不论穆尔西的支持者还是反对者都会相信,美国人站在了对方的阵营,美国陷于“双输格局”。

美国与穆尔西关系理还乱

美国与开罗的这位伊斯兰主义当权者的关系一开始就很复杂。两年多前,美国在最初的犹豫之后,开始支持反对老独裁者穆巴拉克的起义,美国人曾在幕后努力阻止埃及军方武力打击反对穆巴拉克的示威群众。甚至直到不久前,奥巴马政府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反对穆尔西的大规模抗议活动。长期以来,美国的中东政策将所谓的民主选举的“一次一票”制与民主划等号。在每个转折关口,奥巴马政府都赶不上事态发展,开始支持穆巴拉克,之后突然背弃了他,随后张开双臂接纳穆尔西,尽管他转向了集权。

穆尔西政府上台后,美国一直在不遗余力地与其建立紧密合作关系,试图为埃及设计一条中间路线,支持民主进程,要求各方与民选总统合作,并敦促穆尔西做出调整,但这不并没有让其中任何一方满意。穆尔西胜选上台后以“赢者通吃”执政方式不断包揽权力,做出各种反民主的决定,但美国仍避免批评穆尔西政府。这向外界暗示了美国与穆兄会之间的秘密联盟关系。美国不想批评穆尔西政府的原因,是害怕穆巴拉克倒台后失去与埃及在安全合作方面的机会。有分析认为,美国之前对埃及政策的失误,并不是错在放弃或支持穆巴拉克,而是错在高估了埃及军方的政治能力,美国将埃及置于“自动驾驶”模式,以为埃及的将军们能够主导完成民主化。埃及军方也曾表示,将与以色列保持和平关系,将推动国内民主化进程,但军方没能控制住政治局势,却让穆兄会登上了政治舞台。目前,埃及又回到了起点,将军们能否把握住所谓埃及民主转型的“第二次机会”尚难定论。美国在埃及的形象因时而支持,时而放弃穆兄会而受到损害。美国在埃及问题上的缺位是道德、政治和战略上的失败。下一阶段的美埃关系不会平坦,并将为此付出代价。

“赢者通吃”导致穆尔西倒台

西方政治分析家指出,穆尔西不是担任埃及总统的合适人选,而且时机也不合适。一年来埃及局势表明,这位强调“我是总统,我想怎样就怎样”的穆尔西,从一开始注定要失败。

他在上任以后不断发展伊斯兰主义势力,不愿意与其他党派联合执政,激化了以“全国拯救阵线”为代表的世俗自由派的矛盾,包括司法机构和警方在内的所有政府机构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去年11月,穆尔西颁布宪法宣言时就埋下了他垮台的种子。穆尔西政府不仅任人唯亲,还独断专权,通过法令和微弱多数强行推行他的保守派日程表。他使他的政府凌驾于司法审查之上,并在制定宪法方面赋予自己特别权力。后来,面对群众的抗议活动,他又废除了自己颁布的宪法宣言。此举本身加上他的支持者暴力袭击和平抗议者营地,摧毁了自由派人士和左派人士这些关键拥护者的信任,使他比预计更快地脱离了社会和民众,以至于大多数埃及人宁愿信赖军队,也不愿相信穆尔西政府,民主失去了合法性。据统计,在穆尔西执政的一年内,反对派领导的抗议示威活动多达9000多次。

更为重要的是穆尔西政府无力治理灾难性的经济形势,他执政满一年后未能向选民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经济日益衰退,社会发展鲜有成效,失业率高居不下、物价飙升、犯罪猖獗等问题迟迟未得到改善,普通民众的安全得不到保障,民众的不满情绪持续积攒。

穆尔西的倒台是由反对派发起、普通民众推动、军方出面促成的结果,也是埃及国内政治、经济、社会矛盾,以及伊斯兰势力与世俗自由派冲突的一次总爆发。

废黜穆尔西在中东开启不详先例

穆尔西被街头民众和军队共同驱逐,这为整个地区开启了一个不详的先例。废黜穆尔西的行动意味着埃及失去了建立稳定的合法民主政权的机会,是埃及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民主尝试的失败,实际上也封杀了“阿拉伯之春”带给中东地区的政治模式---所谓的伊斯兰民主,并向整个伊斯兰世界发出了信号,阿拉伯世界尚未准备好实行这种简化的民主形式,政治伊斯兰主义者提供的民主化模式对穆斯林不合适。

由于人口众多、“地位重要”以及与以色列相邻,埃及具有榜样的作用。穆尔西被赶下台很可能演变成一场灾难,且这场灾难的影响范围不仅限于埃及,可能扩散到地区内一些摇摇欲坠的民主国家。它将鼓励那些不满的人通过暴力而不是投票的方式迫使政府下台。它还会为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反对派提供一种动力,即通过街头抗议而不是议会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因此,它将削弱整个阿拉伯地区实现和平与繁荣的机会,也将对中东和眼下的“阿拉伯之春”运动产生影响。这可能标志着伊斯兰分子作为该地区的一股政治力量已开始衰落。很多人似乎确信,任何一种伊斯兰运动都会受到排挤,即便以和平方式参与民主进程也会受到压制。人们担心,埃及效应扩散,可能让一些不对民主制度再抱幻想的人摆脱政治进程,进而采取更极端的方法,其中包括暴力。

埃及军队实施“事实上的政变”还不到一天,穆尔西的支持者就发动暴力示威活动。与此同时,亲“基地”组织的圣战者在西奈半岛发动了针对埃及安全武装方量的袭击。“基地”组织和穆兄会虽并盟友,但拥有共同的意识形态,几乎象征着伊斯兰运动朝政治运动和军事圣战两个方向的分裂。“基地”组织头目艾曼·扎瓦希里声称:埃及人斗争得来的所谓民主是不值得的,“真正的信徒”(即伊斯兰主义者)通过选举掌权,仍受到压迫。无论如何,如果埃及对立双方不能很快达成广泛的政治妥协,被“基地”组织加以利用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大。

无论开罗未来发生什么,华盛顿都将与之打交道。美国领导人虽然希望埃及能得出一个民主结论,并且不影响它与以色列之间的和平条约,但美国已经无法为埃及设计民主过渡方案,美国对埃及事态的影响力目前处于30年来的最低点。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研究员、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

 

责任编辑: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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