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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世功:尹锡悦重拾“自主拥核”碎梦意欲何为
发表时间:2023-01-16 21:00 来源:国际网
从常识上来看,尹锡悦及其政策参谋对韩国拥核的不可行性及严重后果应该心知肚明,但却硬要做出“可能实行”的姿态。笔者认为,这既是尹政府对朝鲜核力量迅速增长感到无奈、无力,陷入战略焦虑的反应,也是试图通过宣示“自主拥核”,施展“冲击疗法”,实现“一箭多雕”。尹锡悦此举极为轻率、随意,蕴含极大危险,这决定了他追求的各项目标不可能实现,只会带来适得其反的结果。

1月11日韩国总统尹锡悦宣称,如果南北紧张关系继续升级,韩国可能会用战术核武器武装自己,或者要求美国在半岛重新部署核武器。尹还表示,凭借韩国的科学技术,可以很快拥有核武器。这是尹锡悦上台后首次宣示韩国可能“自主拥核”。

尹锡悦话音未落,总统府办公室赶忙出来否定,声称尹锡悦所说可能拥核只是“理论上的”,韩国政府基本立场“没有改变”。

这种尹锡悦前面说话、总统府办公室随后“找补”的做法已经不是头一回了。不久前,尹锡悦关于韩美进行核磋商的讲话引发“共同核演习”风波之后,也是总统府办公室出面做了“解释”。究竟是尹锡悦习惯荒腔走板,还是其中另有隐情?人们普遍怀疑尹锡悦是在“演戏”:先把“火”点起来烧一烧,随后再做“灭火”处理,以此既达到预设的效果,又避免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

提出“自主拥核”议题,尹锡悦不是首创,朴正熙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区别在于,尹锡悦只是虚晃一枪,朴正熙确是真抓实干。

上世纪70年代,朝鲜表露了核开发意向,加之越南战事吃紧、美国显现可能从半岛撤军迹象,朴正熙忧心忡忡,为防止出现安全危机,背着美国启动了“890”项目,计划在1977年之前造出核弹。不料美国察觉了这一动向,从美战略利益考虑,立即“坚决阻止”。在美国强力反对、阻挠下,朴正熙的拥核梦终于胎死腹中。

朴正熙的“拥核梦”未逃脱破碎命运,尹锡悦重拾旧梦又将如何?客观地看,如果美国真的忽略对韩国安全保护,让韩对美完全失去信心,在走投无路情况下,韩国为了求存自保,产生“自主拥核”念头也是可能的。但目前没有任何美国疏于对韩保护的问题,韩美同盟依然十分坚挺,尹锡悦却打出了“自主拥核”牌,未免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即使尹锡悦真的要搞“自主拥核”,失败也是注定的。原因不言而喻。美国断然阻止朴正熙的“890”拥核计划,主要是担心引发核扩散和打破东北亚战略平衡,严重损伤美国战略利益。当下已经时过境迁,但美国上世纪70年代的那些担忧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有增无减。尹锡悦在朝鲜拥核的困扰日益严重、东北亚形势复杂多变情况下推进韩国“自主拥核”,只能让区内核扩散和战略失衡问题雪上加霜。

首先,容许韩国拥核,必然加倍激发朝鲜拥核自保和绝不弃核的决心,从而导致半岛无核化目标彻底失败。这一结果,违背美国通过促使朝鲜弃核确保美国与盟友安全的初衷。半岛如果成为朝韩核对抗的战场,将会深刻改变本地区的安全态势。其次,韩国拥核势必减弱对美安全依赖,给美国掌控局面、也给韩美同盟带来不确定性。再次,韩国拥核不可避免地会刺激日本拥核野心,给美日关系带来不可预测的影响。美日、美韩同盟纽带削弱或变形,不符合美国战略利益。仅此两点,足以决定美国不可能容许韩国拥核。

尹锡悦“自主拥核”发声次日,美国国防部新闻秘书帕特·赖德便出面宣称,必须“从地区安全稳定以及防扩散、防止潜在的核武器使用机会等方面”看待韩国拥核问题,他强调,美国的政策“仍然集中在半岛完全无核化上”。又过一天,美国国务院出面再次重申,“美韩继续寻求半岛无核化共同目标”,并且指出,尹锡悦政府“一直表明不谋求核武计划”,实际上等于给尹锡悦画出了一条“红线”。

从韩国方面看,尹锡悦显然没有挑战美国、坚持拥核的底气。韩国的安全命脉完全掌握在美国手里,如果因为韩方的莽撞,使韩美同盟遭到削弱、损伤,最终结果韩国根本承受不起。除此以外,韩国拥核还会将自己陷入多方不利。一是如果南北对立升温、发展到核对抗,会使韩国更加不安全;二是朝韩同时拥核形成半岛恐怖平衡,将导致南北统一彻底无望;三是韩国拥核必然遭到半岛周边国家强烈反对,造成韩与有关国家关系全面紧张和恶化;四是日本如果步韩国后尘成为有核国家,对半岛的威胁必然大幅上升,韩国不可能避开危害。

从常识上来看,尹锡悦及其政策参谋对韩国拥核的不可行性及严重后果应该心知肚明,但是,却硬要做出“可能实行”的姿态,这又何从谈起?笔者认为,这既是尹锡悦政府对朝鲜核力量迅速增长感到无奈、无力,陷入战略焦虑的反应,也是试图通过宣示“自主拥核”,施展“冲击疗法”,实现“一箭多雕”。

一是促推美国。尹锡悦把“宝”完全押在美国身上,指靠美国力量遏制朝鲜“威胁”。但是,韩国着眼点是自身安全,而美国考虑的则是地区乃至全球战略安排,双方政策分歧明显。韩美围绕对朝“延伸遏制”政策,看似共识牢固,实则分歧四伏。美国承诺给韩提供“核保护伞”,但尹锡悦政府却担心、质疑其有效性,主张加以强化和升级。美国采取必要时向半岛随机出动“战略资产”的做法,但尹锡悦政府却试图将其改变为“长期部署”。前不久发生的“共同核演习”风波,实际上是韩美围绕强化“延伸遏制”分歧的一次大暴露。尹锡悦政府对拜登断然否定韩方主张、不给面子的做法感到恼火,但又无法公开发作。因此,做出宣示“自主拥核”意向的动作,既有宣泄不满的意味,更是为了借此对美施压,促其对朝采取更加严厉的核威慑举措。

二是威吓朝鲜。尹锡悦政府误判朝鲜形势,错误认为朝在长期制裁、孤立下,很难长期支撑,只要坚持“极限施压”,迟早会被制服。但形势发展完全出乎意料,朝鲜在高压威逼面前,不但毫不畏缩,反而愈战愈勇,内部凝聚力提高,核能力建设步伐更加迅速。在拿不出制服朝鲜高招的困境之下,尹锡悦试图借助宣示“自主拥核”这手“硬牌”,显示不惜与朝正面对决的意志和“以核制核”的决心,通过战略对冲的“佯动”,达到吓阻、动摇和挫败朝鲜的目的。

三是经略政局。韩国极端保守势力历来主张通过“自主拥核”压制朝鲜和提高国威,随着朝鲜核导弹“威胁”上升,恢复部署美国战术核武器和“自主拥核”的声音日益高涨。去年底韩国执政党所属应对朝核危机“特别委员会”通过一份报告,主张邀请美国在济州岛部署核武器。据“韩联社”去年12月23日报道,美国一家智库的民调显示,71%的韩国受访者支持韩国“自主拥核”,支持美国在韩部署核武器的比重达到56%。在这种情况下,尹锡悦做出宣示“自主拥核”动作,显然意在凸显政府负责、敢为的形象,以此安抚民心和凝聚保守势力,巩固、扩大支持基础,拉升久居低位的支持率,增强推行既定外交、安保政策的底力。

四是影响中国。中国历来坚持半岛无核化和对话解决的正确立场和政策,在半岛问题上发挥了重要建设性作用,受到包括韩国在内的有关各国的高度重视和肯定。但尹锡悦政府完全追随美国,对朝一味实行高压强硬政策,偏离半岛无核化的正确轨道等做法,不可能得到中国赞同和支持,这就难免引起猜疑和不满。尹锡悦政府明知中国反对半岛任何一方拥核的立场,却做出可能“自主拥核”的宣示,其用意就是要刺激中国的“痛点”,借此施压和影响中国半岛政策。尹锡悦政府想说的话是:既然中国不愿看到韩国拥核,那就必须与韩美统一步调,携手挡住朝鲜的拥核之路。

尹锡悦宣示“自主拥核”的动作极为轻率、随意,蕴含着极大的危险,这决定了他追求的各项目标不可能实现,只会带来适得其反的结果。在韩美关系上,如果尹锡悦一意孤行,必然引起美国不满,加深双方纠葛,削弱韩美同盟纽带。在南北关系上,势必加倍激发朝鲜敌忾心理,加速朝的核能力升级进程,使对话解决更为艰难。在政局经略上,必然加剧朝野政治撕裂和缠斗,恶化国内政治生态,加深所谓“南南(即韩国内部)对立”,殃及外交安保政策施行。在对华关系上,“自主拥核”的动作,丝毫不能撼动中国的坚定原则和基本立场,反倒暴露了韩国保守势力缺乏负责精神和政策公信力,给双方政策协调增加了新的课题。

和平是人类共同追求的价值,无核化是实现半岛持久和平的必由之路。朝核危机爆发以来,韩国历届政府都坚持半岛无核化目标,1991年12月朝韩两国签署了《朝鲜半岛无核化宣言》。如今韩国已跻身“发达国家”行列,并将“全球中枢国家”作为未来国家定位,因此更应具有大局意识和负责精神,在解决事关民族前途、命运和地区和平稳定的重大安保悬案上,显示出远见、理性和担当。宣示“自主拥核”一类做法十分荒谬错误,蕴含严重危险。期望韩国能够坚守大局、正道,不要走入迷途、犯下历史性错误,为实现半岛全面无核化、构建持久和平机制发挥应有的作用。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研究员、中国亚太学会朝鲜半岛研究会委员)

责任编辑: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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