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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萌萌:乌克兰危机中尴尬的德“意志”
发表时间:2022-02-24 18:27 来源:国际网
近10年来,德国多次提出实施“积极有为”的外交政策,承担更多国际责任。但乌克兰危机凸显了德国“积极有为”的外交意愿仍“力不从心”。当前缓解乌克兰危机的密钥,掌握在美俄手中,而俄在谈判中没有平等看待美欧双方。如此的“越顶外交”,令德国与欧盟无所适从。德国现在担心的,是美俄间的“越顶外交”,令欧盟成为大国博弈的牺牲品。

“在俄罗斯总统普京21日晚签署命令,承认乌克兰东部两个‘共和国’后,局势已经发生‘根本变化’,需要对‘北溪-2’进行重新评估。”德国总理朔尔茨22日宣布。俄罗斯能源部长舒利吉诺夫同日表示,如果“北溪-2”天然气管道因制裁而无法启动,那么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北溪-2”项目的欧洲合作伙伴可能会向法院提起诉讼。

(注:“北溪-2”是一条从俄罗斯绕过乌克兰、经波罗的海直达德国的天然气管道,从评估到铺设完成耗时超过10年,共耗资110亿美元,由俄罗斯、德国、法国、荷兰、奥地利等国企业共同出资。“北溪-2”在2021年9月建成,硬件上已具备运营能力,不过距离真正实现通气仍需过两道关:一是德国联邦网络管理局审批,二是欧盟委员会审核。)

事件背后,再次反映出德国作为欧洲领头羊在乌克兰问题乃至当前整个美欧俄博弈中的尴尬和无力。

夹缝中无力的斡旋

德国一直期待通过俄乌法德之间的“诺曼底谈判”(“诺曼底模式”首次出现于2014年6月,在纪念诺曼底登陆70周年庆典期间,俄罗斯、德国、法国和乌克兰领导人举行会谈商讨乌东部冲突问题的解决办法),以“威慑”和“对话”双重手段缓解乌克兰局势。2021年底到2022年初,德国总理、外长与防长先后出访美国、乌克兰与俄罗斯等国,致力于将各方拉回谈判桌,但斡旋尚无突破性成果。

2015年乌克兰就曾与俄罗斯在德、法等国斡旋下签署新明斯克协议,包括乌东部顿巴斯地区停火、地方选举自治以及乌克兰宪法改革等法律和政治指导意见。但之后几年,因乌东部不断爆发的小规模冲突,新明斯克协议并未得到全面履行。

2022年初,乌东局势升级,德国新政府外交面临大考。一方面,即使美国、乌克兰以及波罗的海国家期待德国承担更多安全责任,但德国“作为”有限。至今联邦政府仍拒绝向乌输送杀伤性武器,只是向立陶宛增派350名德军士兵,并提供5000个防护头盔。截至目前,德国做出的实质性承诺是财政支持乌克兰,向其追加1.5亿欧元的贷款。另一方面,德俄关系陷入困境,美国不断施压,德国对于停止“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的对俄制裁一度犹豫不决。

德国对于乌克兰危机升级为战争尤为担心。冷战后,随着两德统一与欧盟东扩,德国不再直接面临俄罗斯地缘安全威胁。然而,德国作为欧洲领导力量,一方面,需要理解东欧与波罗的海国家对于俄罗斯的历史性忌惮,并展现跨大西洋盟友团结,承担北约安全责任,但传统的军事“克制文化”限制德国在安全领域的作为;另一方面,由于在德生活大量俄裔人口以及对俄能源依赖性等原因,令德国具有“理解俄罗斯”的传统,即不愿过度激怒俄罗斯,却也面临着美国压力。

军事“克制文化”的制约

德国成为围城中的调解者,有其背后的“无奈”。

德国社会上世纪60年代开启的对于战争历史的大规模社会反思,包括军事领域的“克制文化”,对德国的外交与安全政策产生长期限制性作用。两德统一后,德国没有成为现实主义所预测的“强权政治”,“克制文化”仍制约着德国外交行动。历次海外派军必然引起社会争论以及联邦议会的内部分歧。

2022年初乌克兰局势升级,充分暴露了德国在安全领域的“短板”。美国与乌克兰不断向德国施压,要求其向乌输送武器,发挥在欧洲的领导作用。而德国执政联盟中的绿党以“和平主义”起家,社会民主党内部对俄态度分歧较大。此次乌克兰危机中,无论国际社会对德国军事贡献的期待如何,德国一直拒绝向乌克兰输送杀伤性武器,认为武器将令各方陷入“战争”逻辑,这对欧洲安全秩序百害而无一利,毕竟德国需要承担战争后的大部分重建费用与难民接收工作。

对俄理解的传统

在美俄剑拔弩张的1月下旬,德国海军总监凯-阿希姆·舍恩巴赫在印度首都新德里参加一场智库活动时发表了一番“对俄理解”的言论。他表示,克里米亚永远回不了乌克兰,乌克兰也不符合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标准。他否认俄罗斯寻求入侵乌克兰,说那是“胡说八道”。他直言,普京“真正想要的是尊重”。此番表态引起轩然大波。

德国政府旋即安抚各方:一是重申与美国和北约保持“联盟团结”,共同应对俄罗斯在乌边境的军事威胁;二是安抚乌克兰与因欧盟东扩而产生的所谓“新欧洲”国家,重申乌克兰领土完整与主权不可动摇,并表示将通过经济、金融制裁等手段威慑俄罗斯。该事件以舍恩巴赫辞职而暂告段落,但德国承担联盟安全责任的可信度再被质疑。

实际上,执政党中的德国社民党向来具有“理解俄罗斯”的传统,针对乌克兰问题,部分社民党人不想过度刺痛俄罗斯。联邦德国前总理勃兰特出自社民党,曾是上世纪70年代“新东方政策”的主导者,多次以俄罗斯和中国“理解者”身份推进务实性外交,平衡价值观与利益。出自社民党的德国前总理施罗德也曾与俄罗斯和中国一道,反对美国小布什政府主导的伊拉克战争。

欧洲会陷入能源危机吗

德国与欧盟对俄罗斯天然气依赖性很强,多年来欧盟倡导的能源转型尚未完备,因乌克兰危机导致欧盟能源危机以及“北溪-2”停摆,将令欧洲与俄罗斯陷入双输局面。

欧盟40%的天然气来气俄罗斯。为此,欧盟官员已前往阿塞拜疆,与埃及、阿尔及利亚和世界上最大的液化天然气生产国卡塔尔密切接触,研究是否可将已与亚洲国家商定的供货重新安排到欧洲。如果俄天然气供应中断,欧盟短期内无法寻求替代能源,将对欧盟能源转型战略带来巨大挑战。

2021年德国天然气价格暴涨,目前其储备量仅为满仓的35%,德国最不愿将“北溪-2”项目作为美欧俄地缘博弈的筹码。该项目自开始就得到默克尔政府大力支持,德国希望“北溪-2”缓解欧洲能源供应紧张。

此外,德国前总理施罗德与俄罗斯的友好关系众所周知,他将于2022年6月加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监事会。由于亲俄和反俄主张同时存在,施罗德又是社民党诸多高层的“伯乐”,想要排除他在对俄政策上的影响并不容易。事实上,德国对俄能源供应的依赖由来已久,德国经济部长期信赖亲俄力量,在提升能源储备方面没有太多作为,认为俄天然气供应稳定可靠。

外交政策有心无力

近10年来,德国政治决策者多次提出实施“积极有为”的外交政策,承担更多国际责任的意愿上升。但乌克兰危机凸显了德国“积极有为”的外交意愿仍“力不从心”。

缓解乌克兰危机的密钥,仍掌握在美俄手中,俄罗斯在谈判中没有平等看待美欧双方。如此的“越顶外交”,令德国与欧盟无所适从。德国现在担心的,是美俄之间的“越顶外交”,令欧盟成为大国博弈的战场牺牲品。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所研究人员,文章转自“环球杂志社”公众号)

责任编辑: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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