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和欧盟贸易和技术委员会（TTC）第一次会议在美国匹兹堡举行。该委员会的目的是制定21世纪贸易和技术标准和规则，强化美欧在技术和工业方面的领导地位，扩大双边贸易和投资。

为实现这个目的，会后发表的联合声明宣布成立10个工作组。工作组目标全面而宏大。从覆盖范围来看，大致可分为三大类：一是技术标准合作，涉及的领域有人工智能、物联网、生物技术、医药产品、医疗器械、增材制造、机器人、区块链和其他新兴技术；二是贸易和科技安全，涵盖供应链安全、信息通信技术安全和竞争力、数据治理和技术平台、滥用技术威胁安全和人权；三是全球贸易挑战，其中包括出口管制、投资审查、气候和绿色科技、促进中小企业获取和使用数字技术。工作组的任务是探索并提出解决各个领域争端和挑战的方案。

TTC是欧盟在去年11月拜登当选后提出的，直到今年6月拜登政府才正式接受。为修补特朗普执政四年对美欧关系造成的损失，欧盟去年底出台《全球变局下的欧美新议程》，提出成立欧美TTC等政策建议，以促使美欧关系重回正轨。TTC不是谈判解决问题的平台，只是一个政策交流和协调的论坛。

尽管美欧为TTC描绘了乐观的前景，但是首次TTC会议召开便难以掩盖双方存在的分歧。

首先，美欧纠纷为TTC蒙上阴影。美欧都希望双边关系正常化，但对兑现这一目标的承诺，拜登政府往往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拜登不但没有纠正前任政府的错误做法，甚至未能就重大战略举措与欧洲伙伴进行协商。美国决定从阿富汗仓促撤军以及美英澳建立三方安全联盟，都没有同欧洲盟国进行协商，令欧洲盟国感到不满。尤其是法国愤怒，差一点TTC会议不能如期召开。

其次，美欧不同理念注定TTC不会一帆风顺。10个工作组涉及领域广泛，情况复杂。美欧在几乎所有领域都存在着不同看法，且事关双方的切身利益，没有一方会轻易作出让步。以技术标准为例，美欧一直在为制定各种技术标准和监管展开激烈的博弈。双方奉行不同的指导原则，美国是“基于市场创新”，而欧洲是“基于价值观指南”，形成两套截然不同的标准和监管体系，即民间所说的“美标”和“欧标”。现在，对新兴技术要制定统一或兼容的做法。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很严酷。选择哪种指导原则？抑或另辟蹊径？这些问题都不是立即就能找到答案的。这将是一个长期渐进的过程，充满不确定性。

再次，美欧在如何定义TTC宗旨上存在裂隙。TTC联合声明中没有提到中国，但是多处提及强制技术转让、工业补贴和非市场经济行为等等，矛头直指中国。显然，对中国的不同看法，成为美欧对TTC宗旨争持不下的焦点。

美国把TTC作为联合欧盟，遏制和打压中国的工具。会前，美国商务部长雷蒙多接受美媒采访时放话称，为了向中国施加压力，美国需要与自己的盟友欧洲进行合作，以放慢中国创新的“脚步”，还妄称要通过施压来迫使中国“守规矩”。而欧盟委员会贸易和数字部门负责人东布罗夫斯基坚称，“TTC与任何特定的第三国无关，它是关于美国和欧盟在一些政策领域的合作和协调。”在《全球变局下的欧美新议程》发表的同时，欧盟与中国完成了中欧投资协定的谈判。可见，在此类问题上，美欧主张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最后，美欧能否协调对中国看法在一定程度上将决定TTC成败。欧洲盟国最初认为拜登政府为欧美关系带来“一股新鲜空气”，但现在越来越多国家认识到，拜登与特朗普只是风格上不同，本质上推行的都是美国优先。而欧盟无意充当华盛顿制定政策的附庸，只是希望与美国建立一种全面平等的伙伴关系。拜登政府能否接纳欧盟有关中国的主张将成为决定TTC能走多远的重要因素之一。

由于法国的反对，TTC联合声明没有说明下一次会议举行的时间和地点，这是一个不祥之兆。TTC起步不顺，下次会议最早可能将在明年下半年，或者更远的未来举行。

历史上，美欧曾经举行过一些雄心勃勃的经贸制度建设大工程。如2007年4月，美欧首脑签署了“跨大西洋经济一体化计划”，并决定作为该计划的配套项目，成立“跨大西洋经济委员会”，以加强双方经贸关系，促进经济一体化进程。又如2013年6月，美国总统奥巴马和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在八国集团峰会期间宣布，美国与欧盟正式启动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关系（TTIP）谈判。不幸的是，这些大工程开始都热热闹闹，可一旦涉及细节，事情很快就卡壳，最后都不了了之。TTC前景如何？是重蹈跨大西洋经济委员会和TTIP的覆辙，还是打破窠臼，开辟出一片新天地，让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