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拜登就任美国总统后的有关情况来看，应该说这位78岁的老人既是美国有史以来最繁忙也是责任最为重大的总统之一了。1月20日就职当天，就签署了17项总统行政令，充分说明美国“拨乱反正”的责任之重和面临的问题之多。外交方面，分析拜登与有关国家领导人和布林肯国务卿与盟国外长通话透露的内容，可以看出美新政府的政策取向趋稳。

布林肯表示美将全面审视特朗普的中东政策及后果，以使之符合美战略目标，同时将不在中东推行所谓的“革命”。美国将暂缓对沙特出售精确制导武器等军事装备，暂停向阿联酋出售的50架F-35隐形战机，暂停支持沙特等国在也门的军事行动，因为沙特领导的联军在也门导致了“世界上目前最最糟糕的人道主义危机”。同时审议是否把胡塞武装从恐怖主义组织中除名的问题。重新审议特朗普为促使阿联酋、巴林、摩洛哥、苏丹等国承认以色列所做承诺“是否可以理解”，以及在联合国决议基础上解决巴勒斯坦问题。欧盟和巴勒斯坦方面分别做出积极表态。欧洲舆论认为，美国重新审视中东政策意在执行“平衡的盟友政策”，是美国外交政策的重要变化。

拜登宣布重新审视特朗普的中东政策，与欧盟一再强调的平衡解决中东问题的立场有相似之处。美国以反恐为名搞乱中东，欧洲成为直接的受害方，安全危机和难民危机，既使欧盟凝聚力下降，也推动各国民粹主义膨胀，宗教和种族冲突解决无望。法国颁布反宗教分离法和强化治安的全面安全法，激起全国性的强烈抗议浪潮。在第三波新冠疫情到来和政府强行颁布宵禁法令之后，抗议活动愈演愈烈。所以，欧盟对美国执行较为平衡的中东政策是欢迎的。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则对拜登“中东新政”心怀不快。拜登重新审议特朗普为促使有关国家承认以色列而采取的政策，直接结果是阿拉伯国家承认以色列的趋势降温，特别是沙特的裹足使以色列极感失望。内塔尼亚胡曾说特朗普是以色列最好的白宫朋友，现又不得不说他与拜登拥有几十年的“热烈友谊”。

特朗普曾先是说要从阿富汗撤军，后又批评奥巴马从伊拉克撤军使“伊斯兰国”组织坐大，决定为彻底打垮塔利班而向阿增兵，并要求一同参战的北约盟国增兵。只是在战争实在进行不下去而伤亡大增时，才下决心结束这场“美国史上最长的消耗战”，向塔利班发出和谈的邀请。2020年2月29日，美国在卡塔尔与塔利班签署了和平协议，基本内容是塔利班承诺不进行“基地”组织式的恐怖活动，不支持国际恐怖行动，并直接与阿政府就和平事宜进行谈判，美国至2021年年中全部撤军。特朗普政府与塔利班媾和，实际上是承认在阿富汗全面失败。拜登称总体上同意结束阿战和从阿撤军，但又多次表示要保留部分反恐部队。布林肯国务卿称美与塔利班和平协议的多项内容没有公开，新政府需要了解全部内容之后，再决定是否继续执行该协议。塔利班方面的反应极为激烈，指责美国企图放弃或不再执行和平协议，将强化军事行动并给予美国沉痛打击。可以看出，阿富汗和其他美国开辟的“反恐战场”一样，都已成为“解不开，摆不脱”的战略包袱。进入2021年以来，塔利班在阿富汗频繁攻击不同目标，“伊斯兰国”组织在伊拉克等地连续发起恐袭活动，非洲各地恐怖活动趋于活跃。阿富汗和伊拉克两场战争导致的巨额战略透支，是美国从唯一超级大国地位急剧衰落的开始。恐怖主义在全球泛滥，美国联合盟国制造的这个沉重包袱还要继续背下去。

美国重返伊朗核协议被看作是重返国际体系的最重要标志，也是美国重返国际舞台的重点之一，但难度远高于重返巴黎气候协定和世卫组织。拜登政府释放的信息是要求伊朗方面先行宣布完全遵守2015年协议的全部承诺，宣布放弃铀浓缩活动并退回到当初的原点。这是典型的美国式强加于人的惯常逻辑，自己从不贯彻协议而且肆意破坏最后退出，却要别人先迈出第一步。美国的无理要求遭到伊朗坚决回击。但是，拜登政府的行为与特朗普相比已发生变化，毕竟已表示出了重返伊朗核协议的意愿，提出“拯救伊核协议，不使伊拥核”的目标，在经过认真审议后与伊朗一起处理有关问题，“现为时尚早”。美国的表态得到法德英的欢迎，有关各方都已行动起来。俄已明确要求美国用具体行动表现出诚意。

拜登在与俄罗斯总统普京通话中口气强硬，强压俄让步的意图十分明显，但双方同意把即将到期的《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再延长5年，修正了特朗普扬言不再延期的政策取向。美俄之间唯一的控制战略武器条约得以延期，有利于国际战略稳定和安全，俄以最快速度予以通过。条约延期有助于维护全球战略稳定，促进国际和平与安全，符合国际社会的共同期待。普京与拜登通话中如常支持与美关系正常化，称两国对世界稳定与安全负有特殊责任，俄美改善关系有利于两国关系和国际社会的利益。

美新任国务卿布林肯就职时指出，“世界需要美国的领导，我们将保证做到。因为每当美国在场时，世界就更有希望解决问题和应对挑战”，“世界在认真观察我们”。欧盟对这段话表示首肯，认为既是美国重返国际社会的承诺，也是国际多边主义复苏的标志。但真是这样吗？答案并不尽然。

美国越是要独揽国际事务，美国的国际影响力越是下降。美国越是要独霸世界，世界各国对美国的反感和憎恶就成倍增加。美国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损害包括盟国在内的世界各国的利益。

美国心目中的多边主义是利用国际多边机制为己所用，美国在二战后拉上盟国建立起来的国际机制主要目标是为己所用，即控制和统领世界事务。欧盟心目中的多边主义更多是想在国际事务中发挥自己的作用，欧盟提出发挥“全球性作用”的目标即在于此。欧盟在为自己争取利益的同时也在压制发展中国家谋取利益的努力。戴高乐将军推动欧洲一体化建设的初衷是借以提升法国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在美苏之间纵横捭阖为法国谋取实际利益。中国主张的多边主义是促进国际关系民主化和平等化，国际政治多元化，大家的事商量着办，不能强加于人和独断专行，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发展中国家群体争取发言权和实际利益。

综合以上迹象分析，拜登政府的对外政策相较与特朗普政府，务实和稳定的一面更多一些。虽然口头上不说但行动上仍是“美国优先”，不过可预见性比特朗普更强一些毕竟是好事。拜登政府现阶段的主要精力用于应对堆积如山的国内难题，对外有求稳的需求，这多少有助于国际局势趋于缓和。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欧洲中心主任，高级研究员，前驻外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