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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大明:拜登“咸鱼翻身”,但依然面临“奥巴马问题”
发表时间:2019-08-06 19:28 来源:国际网
目前多个主流媒体基本上还是将拜登列为7月31日第二轮第二场辩论的赢家。不过对于拜登而言,奥巴马的变革印记无疑是挥之不去的,如何打造升级版才是关键战略。对民主党而言,击败特朗普是“地板”,而如何对待作为遗产的奥巴马才是“天花板”。因为前者决定白宫下一个四年的主人,而后者决定着这个国家、至少是这个政党的未来。

“如果你同意我的主张,就去访问joe30330,在这场战斗中助我一臂之力。非常感谢”,随着前副总统乔·拜登努力讲出这句令人迷惑的结束语,从阳光地带的迈阿密转战中西部底特律的2020年民主党总统初选第二轮电视辩论落下帷幕。

拜登的“joe30330”几乎是意料之外地被安排在这场耗时两个多小时电视辩论最后的“彩蛋”。准备背出这一连串拗口的数字,对拜登而言已经明显比较吃力了,更为要命的是,他竟然搞混了竞选网站地址和选民订阅动员信息的短信文本。这完全可以被渲染为是与时代“脱轨”的“罪证”,而且也让拜登百口莫辩。几乎瞬间意识到了问题,讲完结束语的拜登马上深深地埋下头来,估计心里在想,完了,这次算是彻底搞糟了。不过,实际效果却并非如此。

拜登又赢回来了?

令人玩味的是,多个主流媒体基本上还是将拜登列为7月31日第二轮第二场辩论的赢家。按照《纽约时报》的相关统计,拜登是唯一一位在所有主要讨论议题上都有参与、且参与时间相对平衡的参选人。这至少说明了前副总统的话语权和专业度。同时,拜登也开始放下尊荣,转而足够犀利地回击了对手,并未出现一个月之前面对卡马拉·哈里斯的“绝杀”而几近坐以待毙的窘况。

虽然在一开始上台亮相时拜登竟然在开着麦克风的情形下对哈里斯说了句“别跟我太较真,孩子”,但这种示弱却并没有在辩论中兑现。甚至,在主持人再次提到“校车”议题时,面对着哈里斯故技重施,拜登毫不客气地攻击了哈里斯在加州州检察官任上在族裔乃至所谓“人权”事务上的表里不一的作为。虽然哈里斯极力辩解,但来自夏威夷州的国会众议员塔尔西·加伯德(Tulsi Gabbard)马上追加火力,批评哈里斯在加州检察官任上在大麻管制、死刑等问题上的双重标准。

除了有像加伯德或者科罗拉多州国会参议员迈克尔·本内特(Michael Bennet)等在某些议题上的辅助,拜登自身也展现出了足够的火气。一方面,这位前总统在形式上大概还是保持了一些“规矩”,比如他是为数不多的在主持人提示之后就停止发言的参选人。这个方面做的最好的其实是只得到六、七次发言机会的杨安泽,而对于频繁发言的拜登而言也算是在哈里斯或者纽约市市长德布拉西奥们的咄咄逼人之中尽显“王者之风”了。另一方面,拜登在重大议题上毫不留情:当哈里斯和德布拉西奥大力推销所谓“全覆盖医保”(Medicare-for-All)之时,拜登直接说不知道他们在加州或是纽约市是怎么算账的,但这些都是一堆“胡说八道”(malarkey)。

估计除了这一轮辩论第一场中桑德斯说的那句“这个该死的法案是我写的”可以被人记住之外,拜登用的这个词“胡说八道”一定令人印象深刻。甚至,在辩论后的社交媒体上还出现了噱头十足的小小狂欢:有支持者故意按照拜登的说法在浏览器上尝试登陆“joe30330”,然后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地讽刺道,这个“地址”显示出的全是“胡说八道”。还有一些讨论是关于“胡说八道”这个词本身的,即malarkey的起源到底是什么?

目前看,这似乎是一个爱尔兰人带来的说法,于是爱尔兰后裔的拜登才在担任国会参议员期间、甚至在2012年副总统电视辩论中都反复使用了这个词儿:“我们爱尔兰人管这个叫‘胡说八道’”。

当然,无论怎么“胡说”,拜登的“咸鱼翻身”、乃至还带来一些话题,或许意味着2020年民主党总统初选的趋势再次回到了一个相对均衡的状态。从辩论后的最新民调趋势看,拜登继续相对稳定地从6月底辩论后的低谷复苏、基本可以超越30%,桑德斯和沃伦相对稳定但却大概只有拜登支持度二分之一的15%左右,而哈里斯却没能在6月底辩论后的高位再进一步,回落到10%上下。

一方面,前次因为攻击拜登而得到民调提升的哈里斯引来了众多效仿者,而这些效仿者当然也不会放过哈里斯本人。事实证明,在群起而攻之的处境下,拜登相比于哈里斯而言还是更具抗打击能力。另一方面,拜登、桑德斯、沃伦三人至今还未同场竞技,如果桑德斯和沃伦联手对拜登发起攻击的话,不确定民调是否会有突变的某些可能性。

击败特朗普的“天机”

间隔一个月的两轮辩论也算是发挥了一点点“大浪淘沙”的作用。第一轮之后,加州的国会众议员埃里克·斯沃韦尔(Eric Swalwell)及时变换跑道、退选转回国会连任;第二轮第二场当天,无缘两轮辩论的89岁高龄的阿拉斯加州前国会参议员迈克·格拉沃(Mike Gravel)宣布退出。同时,按照第二轮辩论结束后不久的情况,只有8位参选人同时越过了参与9月中旬第三轮辩论的两个基本门槛,即在6月28日到8月28日之间四个基于民主党全国委员会认可的民调专家进行的民调中得到至少2%的支持率以及获得13万个捐款者的募款,且这些捐款者至少来自20个州,而这20个州中的每州还必须至少有400个捐款者。

由于第二轮与第三轮之间的间隔为一个半月,很多尚未达标的参选人还能有一些努力的空间与可能性。但面对着在初选正式开打之前的10月、11月、12月、1月连续四轮的高强度密集辩论考验,那些挣扎在达标线上的参选人极可能快速被挤压出去。换言之,拜登如果在下一场即9月中旬的辩论中仍能保持如今的稳定优势的话,未来的压力是否就越来越小?进而,即将搭上“马太效应”快车的拜登,是否真的要代表民主党挑战特朗普了?至少从以2018年12月31日沃伦宣布参选意向以来半年多的情况看,拜登的优势之稳定,相对于其他参选人支持度之悬殊,的确没有本质改变。而不改变的原因或许不是拜登的无懈可击,而是民主党其他人的乏善可陈。

当然,目前看来拜登的一枝独秀对民主党而言很难说是好是坏,因为如今还难以预测的大选结果才是最终的“黄金标准”。在第二轮第二场辩论中,纽约州的国会参议员陆天娜(Kirsten Gillibrand)一语道破了击败特朗普的天机:“我们不需要一个怀揣着宏大理念的自由派或者进步主义派,我们也不需要一个能够赢回来昔日支持奥巴马、如今却支持特朗普的那些选民(主要指蓝领中下层)的温和派。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同时能够做好这两件事的人。

就这个标准而言,拜登似乎需要更多证明自己。

奥巴马是正资产吗?

如果最后对阵特朗普的真的是拜登,如何整合民主党就变成了第一个大考验。特别是要实现陆天娜为民主党设定的理想标准,拜登估计是要在副手人选做些大文章。女性?少数裔?新世代?甚至是LGBT?……做过副总统的拜登想必在自己的副总统人选上会有别具一格的判断。但即便再难选择,毕竟还可以选择,而拜登其实是有一位不可选择的竞选搭档的,那就是他的那位奥巴马总统。

前次我们曾经提到过奥巴马的可能影响,虽然拜登自称不希望奥巴马过早出来背书,但在两轮电视辩论过后,对民主党参选人们而言,奥巴马似乎成为了无处安放的遗产。

在首轮辩论的各有10位参选人参与的两场辩论中,奥巴马的名字(包括“奥巴马医改”)分别被参选人提到了2次和7次,拜登在第二场辩论中自己就贡献了6次。相比而言,在第二轮的两场辩论中,各10位参选人各自提到这位前总统名字(仍然包括“奥巴马医改”)的次数达到了11次和17次。在第一场中,马里兰州的前国会众议员约翰·德拉尼(John Delaney)通过三次提及奥巴马,表达了对前任民主党政府的“跨太平洋贸易伙伴协定”(TPP)政策议程的强烈支持。在第二场中,拜登仍旧以8次提及成为奥巴马的捍卫者,而哈里斯、德布拉西奥等人提到他们的这位前总统时,却丝毫不隐藏在医改、移民等政策上对奥巴马的批评。

与拜登同样不能拒绝奥巴马政府遗产的其实还有朱利安·卡斯特罗(Julian Castro)。这位圣安东尼奥市的前市长正是由于奥巴马的垂青,才有了两年半的部长经历。甚至,相比于资深的拜登,卡斯特罗如今所依赖的绝大部分政治资本都源自奥巴马,于是他自然会更加直白。比如,在辩论中,卡斯特罗明确赞美了奥巴马经济政策的成功。很有意思的是,即便因曾经“同殿称臣”而分享着共同政治资产,卡斯特罗也不忘将自己尽可能地区别于拜登。在争辩移民政策时,卡斯特罗酸了一句:“副总统先生,似乎我们之间的一个人从过去吸取了教训,一个却没有”,拜登随即跟上一句“我同意”。

对于一位具有历史刷新感意义、如今在民主党内部仍旧具有撼人心魄的魅力与张力的总统而言,竟然在本党的总统初选辩论中被避之不及或者无法形成广泛而一致的好评,的确是件悲哀的事情。事实上,在两轮辩论的第一场,奥巴马相对很少被提及,而在两轮辩论的第二场,因为拜登的存在,奥巴马作为拜登回避不了的资产或者作为攻击拜登的工具,才被更多提到。

一般而言,本党前任总统的背书当然是所有参选人都梦寐以求的重磅利好。但2020年的民主党初选却大不相同。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拜登作为所有竞争者“眼中钉”的存在,在几无可能让前总统放弃自己的前副总统转而支持其他参选人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刻意无视乃至模糊前总统背书的重要意义。另一方面,特朗普在2016年当选不但是希拉里的失败,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对奥巴马执政八年的一次巨大否认。背负着奥巴马遗产的希拉里无法战胜特朗普,如今大家如果不是天然地被烙印上了奥巴马印记,为什么还要主动拥抱他呢?

如何对待前总统的遗产?

对于拜登而言,奥巴马的变革印记无疑是挥之不去的,但如何打造升级版才是关键战略。于是,我们才看到拜登在诸多议题上“换汤不换药”地竭力更新,比如不会重新加入TPP而是会推动重谈一个更好版本的所谓“新主张”。

不过,从历史经验上看,副总统似乎都不会拒绝总统背书。1988年的老布什对里根政府的延续自不必言;1984年沃尔特·蒙代尔也是在1983年秋天的隐形初选期间就毫不忌讳地争取到了连任失败的老搭档卡特的全力支持。2000年的阿尔·戈尔是一个反例,从投入选战到锁定提名,戈尔始终与他的总统保持距离,直到2000年8月两人才合体参加了为数不多的竞选集会。刻意的疏远虽然杜绝了因克林顿丑闻而受累的风险,但却失去了分享克林顿执政经济成就的机会,更损失了那样一位“动员大师”的助威,这些也都被归为戈尔最终惜败的诸多原因。

虽然蒙代尔和戈尔两位最近竞选总统的民主党副总统的例子其实是有无总统背书都赢不了白宫的尴尬,但拜登面对的情况似乎正好是两者相混合的局面:与蒙代尔相同,都是时隔四年再次出战的非在任政治人物,都面临着阻击在任总统连任之旅的高难度任务;与戈尔相同,都坐拥着一位至少在党内具有重要地位的两任总统及其毁誉参半的执政遗产。

这可能也是拜登目前特殊选择的原因所在,他会像蒙代尔那样充分享用奥巴马的背书,但他也会在初选之初尽可能单打独斗、在客观上也暂时重现了克林顿与戈尔之间的某些距离;或者他不会像蒙代尔那样从一开始就尽快让总统背书从而奠定位置,但他也不会像戈尔那样彻底与总统保持致命的距离。但其中的度如何拿捏,的确在考验拜登的政治智慧。

因为奥巴马的存在而压力最大的参选人,莫过于同为非洲裔的科里·布克(Cory Booker)。虽然这样想开去一定是“政治不正确”,但连续两位民主党非洲裔总统、或者连续两届民主党正副总统都是“黑白配”或者“白黑配”的话,的确是有一些历史压力的。但在7月31日第二轮第二场辩论的结束语中,布克也神来之笔地献出一句经典台词:“我们这个国家面对着真正的危机。这个危机是特朗普,但他不是全部。有时,人们会说他们唯一想要的事情就是击败特朗普,我对此感到困惑。其实,那只是地板,不是天花板。”

顺着布克的逻辑,对民主党而言,击败特朗普是“地板”,而如何对待作为遗产的奥巴马才是“天花板”。因为前者决定白宫下一个四年的主人,而后者决定着这个国家、至少是这个政党的未来。

于是,拜登才会说,“我们都知道特朗普是谁了,但我们也必须知道自己是谁”。讽刺的是,如今的民主党要想知道标准答案的话,还能拿到白宫吗?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文章转自澎湃新闻)

责任编辑: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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