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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原洪:深入研究全球化问题
发表时间:2017-09-29 17:36 来源:国际网
当今全球化的发展是以跨国公司的全球扩张为主要方式,是垄断资本主义制度促成的。除非这种制度发生根本性变化,否则,今日的全球化是不以人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说什么特朗普是什么“反全球化”、所谓“民粹主义者”,纯属无稽之谈。美国今日社会的分裂,以及特朗普出人预料地当选,都是“社会不平等”促成的。即使特朗普下台,这种社会分裂状况也很难改变。此外特朗普奉行“美国第一”政策,并不表明他是“孤立主义者”,因为他并没有放弃美国称霸全球的战略。

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激起美国国内乃至整个西方世界对全球化(主要是经济全球化)问题的热烈讨论,其中不乏对立观点的冲撞。经过近一年的时间,比较一致的看法是,无论英国脱欧,还是特朗普入主白宫,甚至“非建制派”人士马克龙当选法国总统,都折射出西方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社会的严重分裂。它突出表现在草根阶层包括一部分中产阶级群众对精英阶层等“体制”内人士的极度不满,而这源于精英阶层奉为圭臬的全球化不仅未能均衡造福全社会,而且反而加剧了资本主义制度固有的贫富两极分化弊端。正如英国前首相丘吉尔曾说过的,“资本主义之恶,在于幸福之不均”。

美国哈佛大学历史学者埃米尔˙辛普森在2016年11月14日,亦即特朗普竞选获胜后不久,曾发表一篇题为《长达200年的“左派”和“右派”概念已经完结》的文章。他指出,2016年已经明确证实,工业化时代有关“左派”和“右派”的政治划分已不再适用于后工业化阶段,“西方今天所面临的根本问题是如何应对不受管控的全球化”。对于西方社会的分裂,国际上有人称之为全球化与反全球化的分歧,有人称之为民族主义与全球主义之争。这些看法似是而非,并不贴切。其实,根据马克思主义观点,它是当今金融垄断资本主义时代阶级矛盾、阶级斗争激化的表现。

全球化是个漫长的、不断发展变化的历史进程。它在不同历史时期,不同范围内,有着不同的特点。当今的全球化是垄断资本主义时代的产物。它的本质是:资本的不断增值推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向全球进行新的、急剧的扩张,使全球范围内的生产力社会化达到空前的高度;同时形成以私人占有为基础的国际大财团和跨国公司全球范围的垄断,使生产的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的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形式之间的矛盾扩展到全球范围,达到一个新的水平。

上个世纪90年代,随着苏联解体、东欧转制,社会主义国家之间“经互会”这种形式的“一体化”消逝,资本主义制度扩展到新的更大空间,资本主义主导下的“全球化”也获得了迅速发展。以跨国兼并为主要形式的资本集中在全球范围和各个领域进一步发展。少数超级跨国公司的垄断地位得到极大加强。国际垄断资本越来越牢固地控制着世界经济的各个主要部门。国际垄断资本在削弱绝大多数公民经济、政治权利的同时,极大地加强了它们对国家政策的主导作用,并通过国家力量进一步强化其国际垄断地位,扩展其国际垄断利益。

垄断资本主义时代的“全球化”是西方少数几个资本主义大国确立并维系由其主导的国际秩序的有力工具。美国知名学者托马斯˙弗里德曼曾于1999年著书论述“全球化就是美国化”。另一美国学者安德鲁˙巴塞维奇同年也撰文指出,“美国克林顿政府战略的核心是全球化概念”,全球化已成为美国世界领导作用的“同义词”。上个世纪90年代以后,美国霸权主义野心的大膨胀与美国垄断资本占优势的全球化的大发展同步,绝非偶然。

当今全球化的发展是以跨国公司的全球扩张为主要方式,是垄断资本主义制度促成的。除非这种制度发生根本性变化,否则,今日的全球化是不以人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是不可逆、不可控的。说什么特朗普是什么“反全球化”、所谓“民粹主义者”,纯属无稽之谈。他作为美国的总统必定要服从于、服务于美国国家的根本利益,或者更确切地说美国垄断资本集团的利益。特朗普施政已半年多,他受到国内外多方诟病、指责,但迄今华尔街股市长时间维持历史高位不下,就是一个有力证据。至于以特朗普退出奥巴马时期签订的《跨太平洋贸易伙伴关系协定》和有关气候变化问题的《巴黎协定》为依据,认定特朗普“反全球化”,更是政治概念错置的表现。他之所以“退出”主要是认为这两个“多边”协议对美国不利,而且参加与否这两个协定并不意味着对全球化是支持还是反对。

奥巴马总统下台前,于2016年10月24日在美国《时代》周刊发表题为《不平等——缩小差距是民主的关键》一文,指出美国经济的问题在于不平等,有钱人和其他人之间的差距在扩大。他在同年11月16日告别欧洲的演讲中,更加明确地指出,“世界通向全球化的道路必须纠正。现实给人们的教训之一是,不同国家面临相同的挑战,那就是必须着手应对社会不平等”。这些话表明,尽管他看出了资本主义制度弊端之所在,但作为下野总统也无可奈何。

应当说,归根结蒂,美国今日社会的分裂,以及特朗普出人预料地当选,都是“社会不平等”促成的。即使特朗普下台,这种社会分裂状况也很难改变。当前美国国内的乱局,是多年来政治、经济、种族、族群等多种矛盾累加作用的结果。它正成为促使美国霸权帝国加速走向衰落的一大因素。

在关于全球化问题的争论中,一些西方学者将沙俄时期的一个政治概念——“民粹主义”,莫名其妙地移植过来,并赋予它各种贬损特朗普等“反建制派”人物的内涵。由于把19世纪沙俄时期的概念运用于21世纪的西方世界,确实令人匪夷所思。近来已越来越多地为“民族主义”所取代。

有人把西方现实政治分界称之为民族主义与全球化主义的较量。如果“全球主义”指的是“全球化”,这两者其实是西方世界长期存在的两个既有关联又有差异的政治概念。自从1648年民族国家被确定为国际社会行为主体以后,对国家身份的认同成了民族主义的主要内涵。正如美国政治学教授亚历山大˙莫季尔在今年7月在德国汉堡召开20国集团峰会期间撰文指出的,德国和其他欧盟成员国都是以“民族主义国家”的身份建立了欧盟,今后依然如此。换言之,欧洲一体化以及其他形式的“一体化”的构成基础都是民族国家。

民族主义与全球化这两个政治概念的差异在于,前者强调国家主权,而各种形式的一体化乃至全球化则淡化国家主权诉求,因为实现一体化,有关国家的主权必定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就以欧盟为例。它是欧洲一体化进程的结晶,它是以成员国“主权让渡”或称“主权分享”原则为基础建立起来的。促使英国脱欧,波兰和匈牙利等国拒绝接收欧盟摊派的难民,以及无视欧盟规定进行国内司法改革等等这些被欧盟斥责为民族主义的行径,实质上体现出这些国家意欲收回被欧盟“剥夺”去的一些主权。

美国国际问题知名学者杨˙布雷默近日撰文指出,民族主义思潮在欧美等地重新崛起,原因在于全球化时代促使它存在的问题并未消失,亦即“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度越来越多的民众仍然忧虑全球化只有利于精英阶层,而这些人对于民族国家及其边界并不关心”。正因为如此,当前民族主义的支持者主要是以反对外来移民和反全球化为旗帜。

特朗普奉行“美国第一”(或称“美国优先”)政策,并不表明他是“孤立主义者”,因为他并没有放弃美国称霸全球的战略;贸易保护主义是所有资本主义大国的共性,并非特朗普所特有;被冠以“民粹主义者”,前已论及这更不恰当。他上台后把限制外来移民作为头等大事,日前还公开表示,即使由于经费不足令联邦政府停摆,也要修筑美墨边境隔离墙,以表明其反对外来移民立场的坚定不移。联系到今年7月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麦克马斯特和总统高级经济顾问加里˙科恩在《华尔街日报》联名发表文章,指出:“世界不是一个‘全球共同体’,而是各个国家、各个非政府行为体和企业参与和竞争以从中渔利的角斗场。我们没有否认国际事务的这一本性,而是直面这种本性”,人们不难看出,特朗普政策的特点是“民族主义”,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狭隘的民族利己主义”。

在研究全球化问题,必须明确:全球化是个不断推进的进程。当今的全球化是垄断资本主义在全球占主导地位时期的全球化。发达国家(主要是美欧等几个发达大国)在国际秩序中占据支配地位,而广大发展中国家仍受到不公正、不合理、不平等的对待。它并非少数学者天真地认为它是有利于资源在全球范围合理配置、具有普世价值的全球化。对于包括中国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来说,这种全球化从来都是双刃剑,既有机遇也有挑战,或者挑战多于机遇。

值得警惕的是,国外有些人别有用心地散布中国的快速发展主要得益于全球化,中国是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国内有些学者对此也应和。这是不符合实际情况又十分错误的论点。世人皆知,美国为首的几个资本主义发达大国是当今全球化的主要鼓吹者、推动者,也是最大的受益者。中国快速发展的关键在于,在错综复杂的国际环境中,中国坚持走符合自己国情的发展道路,坚定不移地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当今的全球化,中国坚持在道路、制度、理论自信的前提下,采取趋利避害、扬长避短、有取有舍、辨证施治的方针。

尽管美国为首的西方大国主导的全球化遇到了挫折,但它们为了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维系它们藉以主导的国际秩序,还在竭力推进以全球化为核心概念的战略。这对于全球政治、经济、军事形势的演变,仍有着重要的影响。因此,对于国内国际问题学者来说,按照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对全球化问题以及它对国际形势的影响,进行认真、深入分析研究,是个十分重要的课题。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高级研究员、前驻欧盟大使)

责任编辑: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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