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恩库伦齐扎曾是布隆迪反政府武装力量的领袖，2003年11月进入政府前一直在连绵起伏的山林打游击。1993年10月，布隆迪民选总统在军人发动的政变中遇害身亡，导致国内政局长期动荡不安，多次爆发大规模流血冲突，约25万人丧生，近百万人沦为难民。恩来自人口占85%的胡图族，他所领导的反政府武装力量在布邻国坦桑和刚果（金）的强力支持下渐成气候，日益坐大。2003年10月，在地区组织的斡旋下，恩的反政府武装同政府达成政治、军事分权协议和补充议定书，放下武器，下山进入政府。不久，恩的武装力量注册成立“保卫民主全国委员会-保卫民主力量”政党（简称“保卫民主力量”）。此前，布隆迪政坛主要由图西人主导的“乌普罗纳”党（简称乌党）和胡图人主导的另一个组织“民主阵线”（简称民阵）主导。恩进入政府后，政局形成三强鼎立局面。2005年6月，布举行民主选举。当时，我还在任上，对布未来大局走向，组织主要外交官进行深入调研。当时外交使团中美国、西方国家以及联合国机构均看好前执政党“民阵”，认为“民阵”是胡图族第一大党，组织机构健全，成立时间较早，又在台上，可利用手中掌握的国家工具为其造势。我馆则认为“保卫民主力量”有望胜出，主要理由是：多数民众对“民阵”执政时政绩欠佳、一些领导人贪赃枉法不满，而“保卫民主力量”选举口号颇合民意，加之其组织内部分战士未参与解甲，携带武器回到基层，无疑对部分选民意向产生影响。选举结果揭晓后，果不出我馆预料，“保卫民主力量”以绝对优势获胜。2010年6月，恩胜选蝉联。

2015年，恩两期任期即将届满，布国内各主要党派围绕恩“第三任期”问题，展开激烈争斗。争论的核心问题，是恩能不能参选？恩及其政党坚持认为，第一任期是过渡期，选举也不是直选。5月，部分军人在少数人的扇动下发动军事政变，恩巧于周旋，很快平息内乱，迅速掌控首都及全国局势，顺利组织大选并当选连任。8月下旬，恩及新政府“闪电”就职，持续大半年的选举风波尘埃落定。但是，反对派心有不甘，在美国、法国等西方国家暗中支持下，制造事端，散布恐慌，枪击、暗杀等暴力事件时有发生。面对危机暗伏、困难重重的局面，新政府一方面做出对话姿态，分化瓦解反对党阵营；另一方面加强国内安全管控，清剿反政府武装，收缴民间非法武器，成果显著，暴力事件明显减少，安全形势稳中向好。

7月29日，在美国、法国推动下，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第2303号决议，联合国将向布部署一支229人的联合国警察部队。布政府已发表声明，表示强烈反对。总体来看，恩库伦齐扎的第三任期，虽然会受到外部势力和国内反对派的不时干扰和破坏，但其任期届满不会成为问题。笔者认为，1、布隆迪曾是一个长期经受战乱蹂躏的国家，绝大多数人人心思定。2、恩执政后没有触动军方（图西族）高层军官的利益，所以2015年5月，军内少数军官发动的政变，很快被平息。3、恩本人在军队拥有部分曾是反政府武装成员的大力支持。4、恩为政清廉，虽然政绩一般，仍受到大多数民众的拥护。

二、非洲大陆有54个国家，绝大多数国家历史上曾是英、法、葡、西的殖民地。上个世纪90年代初，在美、欧等西方国家刮起的多党民主化浪潮下，先后或自愿或被动地接受了西方的体制。但20多年过去了，观察家注意到在不少国家出现了一个“异曲同工”现象：强人政治。在撒哈拉以南的46个国家中，19国是强人执政，占40%多。其中原是法国殖民地的有10国，它们是：喀麦隆、加蓬、乍得、多哥、吉布提、刚果（布）、刚果（金）、布基纳法索、布隆迪和卢旺达；原是英殖民地的有：乌干达、纳米比亚、津巴布韦和冈比亚；原是西殖民地的有：赤道几内亚；原是葡殖民地的有：安哥拉、莫桑比克和圣多美-普林西比。曾短期是意殖民地的有：厄立特里亚。这些国家由于国情不同，强人执政的方式有异，粗略分析，有以下几种表现形式：

一是政坛“不到翁”，他们是：安哥拉的若泽.多斯桑托斯，自1979年9月就任以来，他连选连任，已经在位37年。赤几的特奥多罗.奥比昂，1979年8月发动政变，任最高军事委员会主席和国家元首，1982年8月就任总统。1989、1996、2002、2009和2016年5次蝉联总统。喀麦隆的保罗.比亚，1982年接替辞职的阿希乔，出任总统至今。乌干达的约韦里.穆塞韦尼，1986年打赢内战出任总统兼防长，10后赢得首次全国大选，成为民选总统，连任至今。津巴布韦的罗伯特.布加里埃尔.穆加贝，1987年12月就任，1990年3月、1996年3月和2002年3月连任。2009年津成立联合政府，穆继续担任总统，2013年7月又获胜连任。

二是军事强人，他们是：乍得的伊德里斯.代比.伊特诺，1990年12月，武装部队总司令代比发动政变，推翻哈布雷政权，出任国务委员会主席、国家元首。1996年被推选为总统。2001、2006、2011和2016年四次蝉联。厄立特里亚的伊萨亚斯.阿费沃基，1993年4月，厄民众选择独立，埃塞过渡政府接受公投结果。阿作为解放阵线领导人，出任总统，连任至今。卢旺达的保罗.卡加梅，1994年4月6日，卢总统因飞机失事遇难身亡，引发内战。卡率领的爱国阵线取得军事胜利，夺取政权。22年来一直连选连任。冈比亚的叶海亚.贾梅，1994年7月，贾梅中尉发动兵变，成立了以他为主席的武装力量临时执政委员会。1996年9月当选为总统，2001、2006和2011年三次蝉联。吉布提的伊斯梅尔.奥马尔.盖莱，吉独立后，盖曾担任秘密警察总长。1999年4月当选总统，2006、2011和2016年三次蝉联。

三是二次“回炉”，他们是：刚果（布）的萨苏-恩格索，他早在1979年就担任总统，并两度蝉联。1992年，在首次多党选举中败北。1997年内战后再任总统至今。圣多美和普林西比的曼努埃尔.平托.达科斯塔，1977年圣独立后即就任总统，执政至1991年在多党选举中败北。2011年8月，前总统达科斯塔作为独立候选人当选总统。

四是子承父业，他们是：刚果（金）的约瑟夫.卡比拉.卡邦格，2001年初，其父遇刺身亡，10日后，当时只有30岁的长子小卡比拉上台执政。2006年1月正式当选总统，2011年12月蝉联。多哥的福雷.埃索.齐姆纳.纳辛贝，2005年2月，其父埃亚德马病逝，5月，福雷就任总统。2010和2015年两次连任。加蓬的阿里.邦戈.翁巴丁，2009年6月，其父奥马尔.邦戈病逝。9月，小邦戈就任总统。2011年底，小邦戈被选举为总统。

五是一党独大，他们是：塞舌尔的人民联合党（今改名为人民党），1977年6月，该党领导人勒内发动政变，被推为总统。勒执政后，实行一党制。1993、1998、2001年勒三次蝉联总统。2004年4月，勒将总统职务移交其副手米歇尔。2006、2011和2015年米又三次蝉联总统。纳米比亚的西南非洲人民组织党，1990年3月独立后，政局一直保持稳定，人组党领导人希利凯普涅-波汉巴先后数次当选。2014年，人组党候选人哈格.根哥布又被选举为总统。莫桑比克的解放阵线党，1992年，莫恢复和平以来政局长期稳定。在1994、1999、2004、2009和2014年的大选中，解放阵线的候选人均胜出连任。

三、诚然，强人政治不是非洲国家独有的奇葩，在一些亚洲、拉丁美洲甚至欧洲的国家，人们也会看到此类现象。然而，如此多的非洲国家选择这种模式，且有日渐增多的趋势，不能不令人深思。非洲之所以出现上述现象，是与其独特的历史和文化分不开的。最重要的是，在上述所列的搞强人政治的国家中，绝大多数是政情稳定，经济发展较快，领导人深受民众拥戴。老百姓是最实惠的，统治者不管用什么方式、方法，只要能实行公平正义，把经济搞上去，民众能受惠，在选举中就会把票投给他们。其次，那些政绩一般的强人，通常会利用自己的党派在议会中占有绝对多数的优势，在两任届满前通过议会作出的决议，取消总统任期次数的限制，以此来保障他稳坐江山。此外，对于那些饱受战乱危害的国家来说，谁能让老百姓享受国泰民安，谁当然最受人民欢迎。事实胜于雄辩，铁的事实，也让常把民主挂在嘴边的美、欧等西方国家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是强人政治能在非洲国家盛行的土壤。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