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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大明:奥式外交——艰难的平衡术
发表时间:2016-08-23 17:07 来源:国际网
过去八年中,奥巴马所谓的“更多资源投入国内事务”与“维持全球领导力”之间存在再平衡和再分配的极大张力,但在现实中的收效并不理想。虽然奥巴马的外交政策遭遇两党参选人不同程度上的否定,比如希拉里或桑德斯在TPP议题上的反对,或者特朗普在气候变化合作、伊朗核协议等议题上的攻击,但“奥巴马主义”似乎正在两党中达成某种共识。

在奥巴马为亚太再平衡战略不断“正名”的努力背后,却令原本缺乏安全机制安排的亚太地区逐渐跌入了一个又一个安全困境,进而为美国的强势介入与存在平添借口。

“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在美国和穆斯林世界之间寻求一种全新的开始。”2009年6月,首次以总统身份访问中东地区的奥巴马站在开罗大学的讲台上,向穆斯林世界发出颇为积极的改变信号。相比于明显受限于政治生态的国内政策,外交领域为奥巴马提供了相对广阔的施展空间,他及其“小圈子”绞尽脑汁地提出了一个被称作“奥巴马主义”的新思维。

“奥巴马主义”的核心理念,在于各种层面上的平衡:平衡国际事务转而重点解决国内需求、平衡在中东的战略投射转而强化在亚太的存在、平衡美国国际领导地位的维持转而善于借助盟友力量、平衡或慎用武力转而采取综合手段,等等。

与希拉里的“巧实力”比较,这些难度颇高的平衡术或许符合奥巴马作为少数族裔急切谋求平衡与和解的心理习惯。按照这个蓝图,奥巴马一边尽力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撤军,一边谋求与俄罗斯、伊朗等国的和解,一边不断在国际场合强调对全球气候变暖的关切、抛出“无核世界”等新目标,同时开始把视野转回到他曾在幼年时代生活过四年的亚太地区。

面对剧烈变动中的世界与周遭,“奥巴马主义”的确为美国和世界之间寻求到了一种不同的开始,但却也仅仅是关乎未来全球领导地位与权力转移的长周期的第一步。

中东新乱局下的迟疑

上任伊始,完成造访加拿大、英法德等传统盟友的一般规定动作之后,奥巴马忙不迭地访问了土耳其、伊拉克、沙特、埃及、俄罗斯等国,并在2010年3月突访了阿富汗,意在切身体验小布什留下的烂摊子到底有多糟。

如果说这是奥巴马在体验“学习之旅”的话,国务卿希拉里的航线则充分暴露美国亚太再平衡的战略算计,其上任后的首次出访选择了亚太地区的中日韩三国,随后又将第二次出访落子在埃及和以色列。

明显区别于小布什的强硬或笨拙,奥巴马的“外交新风”可谓眼花缭乱,他在公开场合的慷慨陈词也令人心潮澎湃。感动世界的效果是,刚刚上任9个月的奥巴马,就因“增进国际外交和人民之间合作所作出的非凡努力”而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对此,连自己也颇为意外的奥巴马给出的解释是,“我认为这是对美国领导地位的认可,而不是对我个人成就的肯定。我将把此次获奖视作是对接下来行动的鞭策。”

2010年底开始,突尼斯、埃及、也门以及利比亚等国政局剧烈变动。面对中东的新乱局,被鞭策要先得奖后做事的奥巴马却展现出理想主义的幼稚与犹疑。

埃及问题上,奥巴马及其“小圈子”在不顾及希拉里等人建议的情况下,主张彻底扳倒统治埃及近30年的穆巴拉克,使得美国在阿拉伯世界失去了重要的盟友与支点,也将埃及甩入动荡的深渊。

利比亚问题上,奥巴马执拗地施展起将法德等北约盟友推向一线、仅采取空中打击配合的平衡术,其结果是卡扎菲政权瓦解后的权力真空为恐怖主义的再次抬头提供了良机。而今,持续困扰着希拉里冲破白宫天花板“邮件门”的导火索,也正是美国驻利比亚班加西领馆所遭遇的恐怖挑衅。

叙利亚问题上,奥巴马尽力维持着在中东的“廉价存在”,客观上酿成叙利亚困局的长期无解、“伊斯兰国”等极端组织找到生根发芽的肥沃土壤。2013年的种种迹象表明,叙利亚已越过奥巴马为动武预设的所谓化学武器“红线”,但美方最终仍然拒绝军事干预。

随之而来的,是欧洲各国的恐怖主义威胁以及难民压力。从2015年法国《查理周刊》枪击案到巴黎系列恐袭、再到难民问题成为英国决定脱欧的重要动员议题,奥巴马政府更关心的却是推进与欧洲签订《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有消息称,尽管英国尚未就脱欧而启动《里斯本条约》第50条,美国政府却已开始与英国高层就脱欧后两国双边贸易协定展开初步协商。

也就是在2016年奥兰多枪击案之后,老对手约翰·麦凯恩指责奥巴马负有不可推卸责任的逻辑起点,正是奥氏在中东反恐政策上的姑息导致极端思想的全球泛滥。

大国关系“高开低走”

2014年中期选举进一步失去国会参议院多数后,进入最后两年任期的奥巴马加速上马“政绩工程”、铸定遗产。2015年伊朗核协议的最终达成虽具历史意义,却进一步恶化奥巴马政府与以色列的冷漠关系,甚至招致对美国政治影响重大的犹太裔团体的强烈抵制。

美古破冰进而复交,奥巴马顺理成章成为古巴革命以来首访的在任美国总统,但在国会共和党人的反对以及在制度与意识形态上预设条件的情况下,解除对古巴的全面制裁或者关闭关塔纳摩监狱,都将是美国持续改善与古巴关系的重大障碍。

最令奥巴马放心不下的,还是作为亚太再平衡战略重要基石的TPP。在2016年大选的背景下,TPP不但难以预期何时能得到国会放行,更是遭遇特朗普和希拉里各怀心思的反对,前景日渐模糊。

在大国关系特别是对俄、对华关系上,奥巴马政府也无法避免地进入所谓“高开低走”的怪圈。从上台之初的美俄关系“重启”到2010年两国签署了《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再到2012年俄罗斯成功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美俄的短暂“蜜月”在普京2012年再次出任总统后戛然而止。在中东地区的不同利益诉求,特别是乌克兰危机期间俄罗斯并入克里米亚的举动,都令手足无措的奥巴马政府极度恼火。随着2016年北约在罗马尼亚、波兰等国部署反导系统,美俄关系的氛围再次令世人嗅出浓郁的“新冷战”气息。

7月22日即确认希拉里提名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召开前夕,“维基解密”抛出了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内部高层多达19252封邮件,内容涉及内定希拉里、打压桑德斯、滥用竞选筹款甚至操纵媒体等一系列黑幕。与民主党乃至希拉里阵营的表态相同,奥巴马在接受电视采访时也将黑客的“黑锅”扣在了普京身上,指责俄罗斯采取极端方式为特朗普助选。而其时正在老挝访问的俄外长拉夫罗夫被问及时却开玩笑地回应:“我不想爆粗口”。

与美俄关系凸显军事对抗截然不同的是,中美两国都努力在尽可能的领域内寻求合作:2015年底达成的共同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巴黎协议》无疑是中美两国作为大国密切合作、共同担当的重要里程碑。从罕见在上任第一年就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到三次“习奥会”的深度沟通,奥巴马本人也在2014年的北京APEC峰会上公开承诺,“美国欢迎一个繁荣、和平、稳定的中国崛起。”但与此同时,中美两国的共识性定位却依然处于长时间的漂流状态,中方提出的“新型大国关系”始终没有得到奥巴马政府的正面接受。

“奥巴马主义”的潜在影响

2016年以来,一向追求平衡与理想主义的奥巴马在外交舞台上的举止更令人大跌眼镜。继去年10月派遣50名特种兵之后,奥巴马再次决定向叙利亚派出250名特种兵,虽然所有这些派兵都被坚称不会参与战争,只是协助温和派反政府武装打击极端组织,但这也再次否定奥巴马上任之初为自己设定的“雷池红线”。

另一个意外是,卸任之际的奥巴马继续搅动大国关系,高调介入可能挑起重大地区危机的南海事务,使得该议题持续升级,甚至发展到以南海议题掩盖中美关系全局的危险境地。

总而言之,过去八年中,奥巴马所谓的“更多资源投入国内事务”与“维持全球领导力”之间存在再平衡和再分配的极大张力,但在现实中的收效并不理想。今天的特朗普,恰恰站在了“奥巴马主义”内在逻辑的冲突点上,其从“本土主义”出发的“不干预主义”明显具有所谓“奥巴马主义”的基因:进一步强化“更多资源投入国内事务”的路线,放弃“盟友合作”,并模糊了“维持全球领导力”的平衡性目标。

虽然奥巴马的外交政策遭遇两党参选人不同程度上的否定,比如希拉里或桑德斯在TPP议题上的反对,或者特朗普在气候变化合作、伊朗核协议等议题上的攻击,但“奥巴马主义”似乎正在两党中达成某种共识。

起码在已尘埃落定的美国大选初选中,所有参选人都在讨论国内经济与就业需求,无一敢于明确主张新一轮的海外军事干预,这些均可视为“奥巴马主义”潜移默化的体现。而2017年之后,希拉里或者特朗普又将如何在“内向化”的平衡木上拿捏取舍——假如希拉里当选,是否如预期那样在强化所谓“人权外交”和军事存在的情况下尽可能延续奥巴马时期的政策;假如特朗普当选,美国外交又会否蜕变为可能推进的“不干预主义”的失衡状态,这些均将直接关乎美国的国际角色及其牵动的世界格局。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文章转自《凤凰周刊》2016年第23期)

责任编辑: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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