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管控是当前处理中日关系的重中之重。“管控”切忌“零和博弈”,否则两败俱伤。中日爆发军事冲突,双方都是大输家。中国在钓鱼岛现阶段已达到既定目标,当前急需采取措施不使双边关系进一步恶化,健全危机管理体制,最终找到并努力消除危机的根源。 |
刚才大家在上一轮的发言当中也都说了,好像战争已经不是当前国际政治的主流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打当然最好,我也认为战争不是解决办法。今年是甲午战争120周年,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100周年。我觉得第一次世界大战给我们一个重要的教训就是,尽管没有一个国家真的想打,但是战争最终还是爆发了。为什么会打?这里可能有危机阶段各国领导人所做出的各种错误的判断,因此危机的处理、危机的管控就显得特别重要。我相信现在无论是中国还是日本方面,没有一方是蓄意要通过战争的方式来解决钓鱼岛问题或者双边问题的,但是冲突的可能性是依然存在的。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大家可以设想一种场景,现在钓鱼岛,刚才建平老师也说了,我们现在的执法好像不像日本那样执法,但是随着我们海警船巡航的常态化,如果发生了比如说日方有人登岛的问题,我想我们是要执法的,我们是要逮捕他们的,就算不逮捕也一定会采取行动。现在双方的官船都在那个地方,说是巡航,还要阻挡对方靠近。我们可以设想,一旦有人登岛,或者说双方飞机巡逻时发生一些意外,因为飞机操控起来不像海警船操控那么容易,是很容易发生碰撞的,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会怎么办?我个人的判断是考虑到中日关系复杂的背景,特别是历史问题、心理问题,以及现在的力量对比等等种种因素交织在一起这样一个复合的矛盾状况,一旦发生这种事故的话,它会在一个很短的时期内升级。尤其是中国方面,很难承担得起在这场对峙当中,哪怕是落了下风这样一种后果。这是当前最大的危险。所以我今天谈的题目也就是危机管控是当前处理中日关系问题的重中之重,是最需要我们做的事情。 刚才我已经大致说了为什么现在危机管控是当前处理中日关系的重中之重的问题。2010年的时候,美国布鲁金斯学会的东北亚研究中心的负责人卜睿哲(RichardBush)(曾做过美国驻台湾办事处的负责人),出版过一本书叫《相互接近的危险》,书写得非常好。我觉得姜还是老的辣,在政策圈里边混了这么多年之后,他会在这个事情发生之前便能清楚地设想各种各样的场景。虽然他以前主要关注的是中美关系问题,研究的是中美关系问题,但是现在他设想的是中日关系会出现什么样的麻烦,他觉得在未来几年中日关系可能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很大,并且因此设想了各种各样的场景。我觉得他的书很有参考价值。 为什么我说现在中日关系处在一种危急的状况呢?我是研究国际安全的,要谈国际危机一般是三个要素,一个是一个国家感到自己的切身国家利益受到威胁,二是这种威胁有可能导致重大的使用武力的重大冲突和战争,三是一般决策者需要在较短的时期内做出决断,采取行动,一般是包含这样三个要素。现在放到中日关系里来看,现在这三个要素都是存在的,所以我认为,虽然在当前中日关系中我们需要处理的问题非常多,但是在现阶段,我们应该尽可能使现在这个复杂的中日关系暂时降温,使它可控,一旦出现了什么样的问题的时候能够及时有效地进行沟通,把危机控制在一个较低的层次上,这是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我也参加过一些学术界的讨论会,我感觉我们对这个问题不是特别重视,好像危机不会有,或者说有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是第一个设想。第二,但如果出了事情到底怎么办,应对之策是什么?我觉得我们好像说不出来很详细的举措,所以我对这方面感到很担心。去年下半年以来我参加过日本财团组织的一个日中海上安全的对话会,这是一个很好的对话,双方可以就危机管控和建立信任措施等问题进行沟通,尽管在钓鱼岛主权问题上不后退半步。但是这样的对话还是太少,危机管控是非常重要的,有必要再谈。现在中日之间几乎没有一个渠道说双方可以坐下来理性地讨论这个问题,这种状况很危险。 我再说一下当前中日危机管控方面的几个特别值得注意的问题。第一个就是从中国方面来讲,要切实加强对中日危机管控意义的认识,在钓鱼岛问题上追求有限目标。因为中国要实现两个一百年的宏伟战略目标,我觉得中心任务还是办好国内的事情。刚才回应建平老师的时候我也说了,中国在钓鱼岛现阶段已经达到了既定的目标,向世界宣示了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是我国固有的领土,向全世界宣示了中日之间在钓鱼岛问题上存在着领土的争议。如果我们本身并没有通过武力来夺取钓鱼岛的意图与准备的话,因为偶发的事件而导致中日爆发军事冲突,其结果我觉得对中日双方而言都是大输家,世界上其他国家也不会从中获益。即使是小规模的军事冲突,也会使中日之间业已存在的安全困境持续恶化。实际上,在我看来,中日之间现在已经进入到类似于一种冷和平的军备竞赛的初级阶段。 第二,当前中日危机管控的重点我觉得是采取措施不使双边关系进一步恶化,保持危机的稳定性。对于参拜靖国神社问题,当然要坚决抵制,严厉批判,但是安倍这一招我觉得从战略上已经是一步败招儿,从我们这个方面来说,应该把这个力量放到中日之间的危机管控问题上,不使它出现螺旋式的上升,如果继续上升的话,危机管控的难度会越来越大,最终会使军事的逻辑压倒通过外交途径解决危机的逻辑,如果出现这样的结果的话,后果将很难预料。 第三,当前中日危机管控,我觉得努力的方向就是健全危机管理体制,并探索形成一套双方默认的政府公务船之间的操船规则,就是我们要去,你要去也可以去,但是双方有这么个协定的话,可以减少双方因事故而造成的军事冲突。在冷战时期,1972年,美苏之间曾经达成过这样一个减少海上冲突的协定,取得了巨大的效益,对两国都有利。双方船员都把相关规定贴到船上,看看遇到某种情况该怎么处置。 第四,最成功的危机管理是找到并努力消除危机的根源,这需要长期的摸索。但是我们这方面缺乏经验。在危机管控过程中切忌零和博弈,如果有“一定要将对方压倒,对对方加以羞辱,让他彻底认输”这种心态的话,危机管理肯定成功不了,这是美苏之间冷战了这么多年之后双方专家得出的基本认识。危机管理就是要“管控”,而不是彻底打倒对方。彻底打倒对方是战争,是零和,是以对敌斗争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是不想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的做法。 中国的危机管理体制需要加强,国安会刚成立,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头绪来。中国方面、美国方面、日本方面等各个方面危机管控的实践我们需要仔细地考察。 (作者为北大国关副教授,本文转自共识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