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系统性危机”

普京指出，一场“全球性、系统性以及涉及政治、军事、经济、人道主义等多领域的危机”已然出现。在2021年的演讲中，普京就已提及全球将面临的系统性危机，包括气候变化、社会和经济问题、全球治理体制失灵等。本次演讲中，普京将危机的根源归结到西方身上，指出，西方已经失去单枪匹马统治人类的能力，其在世界事务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历史时期行将结束，却仍拼命想保持这种地位，而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不愿再忍受西方，这将成为“新时代的主要矛盾”。普京认为，未来十年可能是二战结束以来最危险、最不可预测但又最重要的十年，“新的权力中心已经形成”，只有拥抱多极化，才能化解危机。

多极化世界：规则、尊重、进步

多极化世界应是一幅怎样的图景？普京围绕“规则”“尊重”“进步”阐释了观点。他说，世界格局形成之初，西方是规则的制定者和最大受益者。而当非西方国家开始从全球化中获得好处，甚至创造性地发明了一套能替代西方模式的更有效社会模式时，西方便开始利用规则，企图将多样化的世界纳入单一模板，并向拒绝“顺化”的主体施压——“俄罗斯在所有可能的合作领域都遭到了拒绝”。普京再次提起《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指出，国际法必须跟上变化的步伐，按照现实世界中出现的力量平衡来规范国家间关系，以更多反映出世界的多样性。每个主体都必须遵守这些规则并以相同的方式解释它们——“规则不能只服务于任何特定国家或国家集体的利益，而是应服务于整个国际社会的利益。”

普京曾在多个场合表达自己对“尊重”的珍视。他重申，尊重各民族和各文明的特点符合所有人的利益。普京引用俄罗斯哲学家索尔仁尼琴对西方的评价来抨击西方对各民族、各文明的不尊重——“拥有持续且盲目的优越感的西方认为每一片土地都应该进化到西方的系统模式中，任何不被西方接受的文明都要被取消”。所谓的“自由主义者和进步人士”大肆推广美式自由主义和自由民主模式的本质是种族主义和新殖民主义。普京坚信，在多极世界中，真正的民主在任何国家都可以实现，任何社会或文明都有走自己的道路并组织自己社会体系的能力，每种价值观都必须得到尊重。

普京高度称赞了俄罗斯哲学家达尼列夫斯基对“进步”的阐释——“进步在于人类历史活动的所有领域都向前走，向四面八方走，而不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普京具体地描绘了进步后的世界蓝图：新的世界秩序必须是自由、独立且公正的；世界经济和贸易变得更加公平开放；应当建立独立于国家管辖范围、不依赖任何单一控制中心的超国家全球货币体系；教育和技术转让更加便利，进而减少全球不平等现象。

回应现实关切，拥护多极世界

普京在发言中多次强调，俄罗斯是包容、开放的国家，是多极世界中新兴国家的拥护者。发言中，普京就备受关注的现实问题予以回应。

回应关于对乌“特别军事行动”，普京再次声明，北约对乌克兰的扩张无视了俄安全利益，而基辅在西方支持下拒绝执行“明斯克协议”，这些是俄绝对不能接受的。俄没有被尊重，“特别军事行动”因此具有合法性。普京重申了“特别军事行动”的目标——帮助顿巴斯，实现“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的“全面解放”并使它们成为俄罗斯的一部分。普京正面回应了“特别军事行动”以来俄遭遇的损失：“我们付出了代价……但这一切终将有利于俄及其未来。”遭遇损失前，俄罗斯也曾担心失去西方伙伴会使俄经济体系分崩离析，而事实是，“俄罗斯经济和俄罗斯联邦的基础比任何人想象的要强大得多……我们是一个伟大的国家”。提及未来局势走向，普京表示，俄从来没有主动说过可能使用核武器，所做的一切都是对西方压力的回应。普京还抛出“橄榄枝”，多次表明俄愿就战略稳定问题进行对话。

关于俄欧关系，普京委婉地表示，欧洲在国际体系中的法律能力受到了美国的限制，几乎任何决定都要经过华盛顿。普京认为，多极化是欧洲恢复其政治和经济身份的真正机会。欧洲应当行动起来，保护自己的利益，尤其是经济利益。欧洲尚未实现能源转型，但俄欧能源联系被强行切断，导致欧洲能源安全面临危机。普京呼吁，俄罗斯不是敌人，俄欧应共同努力加强彼此关系。

关于俄中关系，普京表示，两国关系的开放性、互信性和有效性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俄把中国和中国人民当成朋友，尊重中国的文化和传统。在这样坚实的基础上，俄中关系一定能向前迈进。普京对台湾问题作出了强有力的回应：“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美国高级官员访问台湾的姿态完全是挑衅，是毫无根据的非理性行为。”普京也表示，俄中将就更多问题进行协调，坚持一致立场。对于普京的这些言论，中国外交部随即作出积极回应。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表示，在当前变乱交织的国际形势下，中俄关系始终保持蓬勃发展势头，在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方的基础上，为促进世界和平与发展作出更多中俄贡献。

关于欧亚大陆一体化，普京表示，新时代的开始也是欧亚大陆发展的新阶段，欧亚经济联盟、上海合作组织、“一带一路”等项目都将有助于构建一个“共同的人道主义和经济空间”，来保障“巨型大陆上每个人的安全”。普京还回应了对“后苏联空间”进行重新整合的话题，表示，整合的过程必须寻求利益平衡，考虑所有参与者的利益，并按照计划稳步推进，不急于求成。不难发现，未来的多极化世界中，普京仍希望俄罗斯是一个有影响力、有话语权、在欧亚大陆占有重要地位的国家。

“播下风的人会收获风暴”，普京引用这句谚语来警示西方正视当下的系统性危机，通过平等对话寻找解决方案。相较于普京以往的发言，这次演讲更具哲学精神和国际视野，对俄罗斯维护国家形象、争取国际理解有所裨益。

（作者吴大辉为清华大学俄罗斯研究院副院长，刘添为清华大学俄罗斯研究院研究人员，文章转自世界知识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