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方不认为“脱钩”符合中美任何一方的利益,“脱钩”将损害彼此和世界。其次,中国不想“脱钩”。我们希望双方通过更多交流和合作,摆脱两国关系的困境。为此中美关系应该建立在相互尊重、和平共处、合作共赢的原则之上。我对中美之间的互信程度很担心。出现这种状态就是因为中国被视为挑战,因为美国国内“中国恐惧症”泛滥。将对方视为朋友或伙伴还是将其视为威胁或挑战,是完全不同的。那么如何恢复互信呢?美方应公正客观地看待中国的发展意图,牢记两国共同利益和责任远大于分歧。不应让差异或分歧阻碍双边关系发展,成为对抗和敌视的理由。今天的世界足够大,能够容下中国和美国。 |
8月16日,中国驻美大使秦刚接受半岛电视台英文频道“底线”(The Bottom Line)栏目主持人、美国“旗语”新闻社及《国会山报》特邀编辑克莱门斯(Steve Clemons)专访,重点就台湾问题、中美关系回答提问。采访内容已于8月18日播出(有删节),现场完整实录(中译文)如下: 克莱门斯:为抗议美国国会众议长佩洛西访台,中方暂停了多项美中双边对话合作,涉及气候变化、禁毒合作、地区安全及军事协调各方面。拜登总统也中止采取行动取消前总统特朗普对中国输美产品加征的关税。尽管双边关系螺旋式下降,两国还是紧密联系着,去年一年的双边贸易额高达7000多亿美元。所以美中互为战略伙伴、战略竞争者还是战略敌手?这对你我和世界又意味着什么? 今天我们请来了中国驻美大使秦刚,他曾任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大使,能跟您交流太好了。我非常想让观众们了解一下中方立场。我们看到佩洛西访台了,中方曾警告她不要去,去了会有严重后果。为什么台湾对中方来说在战略上如此重要? 秦大使:感谢你邀请我来。佩洛西窜访台湾是鲁莽的挑衅之举,是对美台实质关系的升级,违背美方在中美三个联合公报中作出的承诺,包括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代表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美不同台湾发展官方关系。我们观察了佩洛西访台的言论,这不是非官方访问。她在抵台后发表的声明中讲得很清楚,她的访问是官方性质的。她本人也不是普通人,而是美国政府三号人物,具有高度政治敏感性。因此,佩洛西赴台活动,宣称美国和蔡英文当局站在一起,而蔡英文所属的民进党把谋求“台独”明确写入了党纲,美方这就是在为“台独”分裂势力撑腰打气。 这就是为什么中国政府和人民对此事反应强烈。我们强烈、坚决反对,并采取了反制措施。佩洛西窜访台湾地区的后果非常严重,中方在她访问前就向美方反复发出警告,表示会有很严重后果。现在我们正在处理她窜访带来的后果。 克莱门斯:有件事让我吃惊,虽然拜登总统没有劝她不要去,但国安部门、五角大楼和效命于拜登总统的国安官员都对她的访问表达了严重关切,认为这可能会触发(紧张)。对于美政府内部在这个问题上有不同看法以及很多人并不支持她访问,您没有感到一点欣慰吗? 秦大使:我们只看结果。国会是美国政府的一部分,有义务遵守和履行美国的外交政策。任何国家都只有一套外交政策。总不能行政部门有一套,国会另有一套吧。我们对已经发生的事态强烈不满,认为美国行政部门没有为劝阻她窜访尽力。 克莱门斯:还有一个问题也是关联的,现在民主、共和两党重要人物都对中国有关切,这是两党为数不多的共识。我认为美方对中国有一种不安全感,包括对中国的经济增长、强有力的全球地位、“一带一路”倡议等。很多美国人会说,我们也想要这些,想要“一带一路”倡议,但又对中方在全球中的影响力深感不安。希望您能让观众了解一下中国未来的道路是什么?中国对美国和世界有怎样的大战略?中国想在世界上取得什么成就? 秦大使:首先,中国致力于让本国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的使命和宗旨。我们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富强,从而不断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时,中国也为世界和平、安全和共同发展作出更多贡献,是支持和平稳定的力量。但遗憾的是,中国被误解误判成美国的挑战甚至威胁、试图取代美国。这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希望与美方保持稳定、合作关系,因为我们认为中美有巨大的共同责任和共同利益。我们在国内都各自面临挑战,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事情办好。搞好中美关系符合两国利益,符合国际社会追求和平、安全和携手应对共同挑战的愿望。 令人遗憾的是,中美关系的现状非常令人担忧,正在走下坡路。正如我所说,这是因为中国被误解误判,中美关系被恐惧而非共同利益和共同责任驱动。人们忘记了,我们去年双边贸易额已经超过7500亿美元,中美是彼此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之一。新冠肺炎疫情之前,两国人员往来每年多达500万次,数十万中国学生在美留学,越来越多的美国年轻人选择赴华留学。我认为是时候把常识、共同利益和共同责任重新放到中美关系的中心位置了。分歧不应成为对抗的借口,也不应把我们引向对抗冲突的错误道路。 克莱门斯:大使,您已经来美一年了,了解美国,与很多不同的人打交道。我听您最近用到“威胁恐惧症”这个词,美国内涉台言论不断升级也反映了这一点。您认为是什么导致美国人对中国行为的担忧和关切不断加剧? 秦大使:我认为美国确实存在“中国恐惧症”,而且还在蔓延。 克莱门斯:这是种族主义吗? 秦大使:也许你可以自己判断,但我确实觉得在这个国家,仇亚情绪正在上升。中国科学家、中国留学生在美越来越感到不安全。我们各领域正常交流合作也受到这种恐惧的负面影响。 克莱门斯:我认为很多美国人都会关注他们在中国大陆、台湾和香港看到的情况。例如,在“清零”政策下,许多人被迫在家隔离很长时间,在Youtube视频里能看出他们的沮丧;在香港,大规模抗议活动被压制,而很多美国人认为这是民主运动;台湾人担心他们未来的自治状态,有些人表示想寻求独立,许多美国人对此有认同感。我感兴趣的是,这些会不会在未来触发危机。中方对此有何回应?会采取什么措施缓解美方担忧,即美方认为中国试图压制自治、基本自由和人权,以促进美中互信关系。为什么台湾的局势会如此易于紧张升级?也许部分原因是很多美国人更支持“自由”的一方。 秦大使:台湾问题从根本上说不是民主和自由的问题,而是中国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问题,是中国人民的民族尊严问题。历史表明,台湾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一部分。历史上,台湾曾被荷兰殖民者和日本侵略者从祖国分割出去,中国人民作出巨大努力、付出巨大代价收复了台湾。所以人们需要了解历史,了解国际法。这里国际法指的是什么?就是一个中国原则,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海峡两岸同属一个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代表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这在国际法中得到了确认和记载,也是二战后国际秩序的一部分。这些关于台湾的国际文件,比如1943年的《开罗宣言》以及1945年的《波茨坦公告》,美国领导人都签署了。所以美国是利益相关方,应该发扬契约精神,履行自身国际义务,恪守在中美三个联合公报中作出的承诺。 所以,当中国人民看到佩洛西窜访台湾,给“台独”分裂势力站台时,反应非常强烈。这是公然挑衅,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民族尊严和感情。而关于台湾的前途,第一,我们将以最大的诚意,尽最大的努力实现和平统一的前景。因为两岸是同胞,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骨肉相残。我们将尽最大努力实现和平统一,并为此创造有利条件。和平统一的核心是建立在一个中国基础上的“一国两制”。海峡两岸有一个共同身份,就是中国人,所以我们会像处理家庭内务一样解决这个问题。关于统一后的政治安排,我们也会充分考虑台湾的现实和台湾人民的感情。我们制定了“一国两制”基本方针,在坚持一个中国原则基础上实现和平统一后,台湾可以保留不同于大陆的政治社会制度,这是一个民主和包容的方案。 克莱门斯:长期主管亚洲事务的白宫国安会印太事务协调员坎贝尔称,不要在这件事上相信中国人,和平统一不是他们寻求的,他们以佩洛西之行为借口寻求优势。这是坎贝尔一个相当尖锐的抱怨了。我想知道你如何看待当前局势,如何来让美方认识到现在的事态很麻烦? 秦大使:我不知道这位美国高官基于什么作出这样的公开表态,表示不相信中国会和平统一或为之付出努力。正如我刚才所说,两岸皆同胞,我们将尽最大努力争取和平统一前景,但不承诺放弃非和平方式实现统一,这不是针对台湾同胞,而是为了震慑一小撮“台独”分裂势力,防止外部势力干涉,从而最大程度地保护和平统一的前景。 当前的危机不是中方挑起和造成的。自从得知佩洛西将访台,我们在不同层级通过各种渠道表明中方坚决反对的态度,并反复警告美方这违背了一个中国原则,违背了美方所作的承诺。如佩执意访台,将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中方必然会作出坚决有力的回应。这是美方单方面强加给中方的危机。我们不想像美国官员说的那样利用佩此访打造所谓新常态。如果我们有这样的意图,为何作出最大努力、穷尽一切可能予以阻止?这不合逻辑。 克莱门斯:您谈到了两国经济交融、相互投资的深入程度,现在美国媒体不太提及这一点,现在经济关系出现危险了吗?中国领导人是否有意同受到挫折的美国“脱钩”?我们在华盛顿听到很多关于“脱钩”的论调。但正如您所说,两国有7500亿美元的贸易。在您看来,有什么方法可以让美中关系回到更健康的状态? 秦大使:首先,中方不认为“脱钩”符合中美任何一方的利益。鉴于中美的体量、影响力和责任,“脱钩”将损害彼此和世界。其次,中国不想“脱钩”。我们希望双方通过更多交流和合作,摆脱两国关系的困境。为此我们需要遵循一些非常重要的原则。也就是说,中美关系应该建立在习近平主席提出的相互尊重、和平共处、合作共赢的原则之上。在习近平主席和拜登总统多次交往中,两国元首同意避免冲突、相互尊重,改善两国关系。我们希望两国元首达成的共识能成为中美关系发展的总指引。老实说,中方一直在这么做。但美方能否遵循两国元首重要共识?这是一个很大的问号。 克莱门斯:我记得拜登担任副总统期间,协助安排了习近平主席和奥巴马总统在安纳伯格庄园的峰会。时任副总统的拜登第一次访华会见习近平主席时,我是随团记者。他们保持着很好的、相互尊重的关系。拜登担任总统后告诉我,他尊重习近平主席,认为习近平主席是一个有远见的思想家。你认为他们相互之间还有一定程度的信任和尊重吗?会不会因为你关切的那些事件而受到了严重损害? 秦大使:我对中美之间的互信程度很担心。出现这种状态就是因为中国被视为挑战,因为美国国内“中国恐惧症”泛滥。将对方视为朋友或伙伴还是将其视为威胁或挑战,是完全不同的。那么如何恢复互信呢?需要回到最本源的东西,即美方应公正客观地看待中国的发展意图,牢记两国共同利益和责任远大于分歧。不应让差异或分歧阻碍双边关系发展,成为对抗和敌视的理由。 克莱门斯:多年前胡锦涛主席访问华盛顿时,我坐在中国外交部主管政策规划工作的负责人旁边。我认为是一个很好的交流机会,就问他“中国的全球大战略是什么”。他对我开玩笑地说:“是如何让你们美国人继续被中东小国分散精力”。在那个时代,这的确有一定的道理。那如今中国的大战略是什么? 秦大使:中国的大战略,就是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全,同世界其他国家人民携手合作、共同发展、共享繁荣。我们希望有一个和平友好的国际环境,以便专注于国内发展,让中国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仅此而已。作为大使,我的角色是努力让美方摆脱“中国恐惧症”。 我讲个故事,音乐剧《汉密尔顿》讲述了美国首任财政部长汉密尔顿的人生经历。汉密尔顿有一个政敌,就是当时的美国副总统亚伦·伯尔。他们在剧中并未善终,两人进行了决斗。在决斗结束时,副总统伯尔懊悔道,世界足够大,能够容下我和汉密尔顿。 让我们看看今天的世界和中美关系。我想借用伯尔先生的话说,世界足够大,能够容下中国和美国。我们不应让200多年前的悲剧在今天重演。 克莱门斯:中国驻美国大使秦刚,非常感谢您接受采访并与我们坦率地讨论这些问题。太感谢了。 秦大使:谢谢。 (文章转自中国驻美国大使馆网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