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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世功:从美韩密集磋商看重启半岛对话的前景
发表时间:2021-09-06 12:29 来源:国际网
我们从美韩密集磋商中读出了某种希望——半岛问题在拜登外交议程中的“优先”地位未变,美向“战略忍耐”回归缺少现实性。同时,美方也愿意通过“政策调整”改善气氛,立场并未彻底僵死。未来朝美对话能否尽早重启,根本取决于双方之间立场对立的鸿沟能否填平,其中美方态度十分关键。

9月2日晚,韩国外交部半岛和平交涉本部长卢圭德结束访美回国。卢此访使命是同美国朝鲜问题特别代表金成磋商打开半岛对话僵局的方案。他对记者说,此次访美“富有建设性”,“进行了相当深入的对话”。

就在10天前,金成访韩刚刚与卢圭德商谈过一次。加上6月金成出席在首尔举行的韩美、韩美日对朝代表会谈,在短短两个多月时间里,韩美主管官员之间的磋商即达数次。密集穿梭,紧锣密鼓,很是引人注目。

此次金卢磋商,说“相当深入”似乎沾边,但“富有建设性”成果人们没有看到,美韩也都讳莫如深。看来不是因为成果太多和过于震撼,也不是不便披露,而是没有拿得出手的称得上突破性的进展。尽管如此,此次美韩磋商释放的信号仍值得关注,有助于观察半岛对话重启的前景。

第一、美方表明不降低半岛问题外交议程排序的意向

尽管拜登政府在对朝新政策出台时,宣称朝核是美国面临的“严重威胁”和“紧迫课题”,但一直以来,质疑半岛问题能否成为拜登政府“核心议程”的声音迄未间断。坊间判断,同处理中美战略竞争、收拾阿富汗战争残局,以及同中东局势和美俄争斗这些热点、焦点问题相比,半岛问题的排位肯定要靠后。拜登政府已经捉襟见肘,力不从心。

但实际上拜登政府不但毫无忽略半岛问题的表现,反而继续强化了对朝复谈攻势。拜登政府的战略意图很清楚,那就是试图借助密集磋商协调,一方面拉紧美韩同盟链条,发挥韩国的作用,一方面通过不断宣示“外交解决”立场和诚意,增加舆论攻势和策略变换的叠加效应,最终实现将朝方纳入其对话轨道的目标。

卢圭德抵达仁川机场后对媒体强调,在此次韩美磋商中,“美方重申将怀着迫切的心情为优先解决朝核问题而努力的立场”。卢把确认美方具有紧迫感、把解决朝核问题视为“优先课题”,作为此次访美的重要收获,这为我们的看法提供了佐证。

事实表明,只要“朝核对美构成实质威胁”的认知未变,并且保护美国本土、海外基地及盟友安全的方针不改,半岛问题在美国外交议程中的排序就不大可能降低。

第二、拜登政府无意重返奥巴马的“战略忍耐”政策

拜登公布对朝新政策时明确宣布要同奥巴马的“战略忍耐”政策切割,但不少专家学者认为,如果拜登政府对朝新政长期难以推开,特别是美朝对话僵局如果无限期拖延,拜登的战略耐心可能逐步消耗殆尽,在无计可施情况下,就会滑向奥巴马的“战略忍耐”。

这种看法在逻辑上似乎站得住脚,但是,美韩力推半岛对话重启、特别是此次金卢磋商却向我们提供了反证。

就在卢圭德赴华盛顿与金成会晤的前夕,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发布报告称,朝鲜宁边核设施内5兆瓦核反应堆自今年7月起出现排放冷却水等重启迹象。分析认为,这是朝鲜“重新开始氢弹材料浓缩铀生产的征候”。对美而言,这是一个非同小可的消息,依照美国历届政府的旧例,必定是借题大做文章,强烈谴责、警告之后,便是威胁和制裁加码。但拜登政府却完全是另外一副面孔。IAEA报告公布后,白宫发言人当即表示:“我们仍然打开大门,没有先决条件、随时随地进行会晤的提议仍然有效”。与卢圭德磋商之后,金成会见记者时说“我们再次确认通过外交实现半岛完全无核化的共同承诺”“期待得到朝方回应”。

朝方重启宁边核设施可以说是一块试金石,如果拜登政府真有回归“战略忍耐”的念头,朝鲜重启宁边核设施则刚好为其提供了“顺水推舟”的条件和借口,但拜登拿出的处方却是坚持“对话和外交”。足以说明,尽管重启对话提议屡遭朝方冷对、甚至朝公然重启核设施,拜登对朝政策的耐心仍未丧失,“外交解决”的底线尚未动摇。

拜登政府对朝方启核举动“内紧外松”,暗中加强监控,表面不动声色,这种做法与历届前任政府的“一触即跳”明显区别,这既是由于汲取了以往失败教训,力图保持政策稳定性,也是基于对形势的判断。美韩共同认为,朝方仍有对话需求,并未关死对话大门;朝重启宁边核反应堆,意在“刷存在感”和提升对美压力,本质上是“打对话牌”。无论如何,可以肯定,朝方重启核设施的动作,并未触发拜登重返“战略忍耐”的邪念。

当然也要看到另一种可能。如果对话重启久攻不下,半岛核导弹危机火星复燃,突破美国“容忍的底线”,拜登政府对话热情就会冷却,并重拾高压制裁手段,即乞灵于“战略忍耐”政策。果如此,半岛局势堪忧。

第三、白宫试图用“政策微调”打开重启对话突破口

朝美对话僵局的根本症结在于双方立场高度抵牾,美方如果不在“改变对朝敌视政策”上采取实际行动,这一关很难通过。此次金卢磋商表明,美方为打开复谈瓶颈,有意做出某种调整。

卢圭德说,他与金成讨论了重启对话的“多种方案”。从金成和卢圭德一致披露的内容看,“对朝人道援助”就是所谓“多种方案”的核心一项。该案上一次金卢在首尔磋商中进行了重点讨论,此次华盛顿磋商再次回炉精炼,美方的意向和重视可见一斑。显然,拜登政府试图借助对朝“人道援助牌”牌,攻关克难、实现复谈。问题是:会有效吗?答案未可乐观。

对朝“人道援助”客观上表明美方承认朝鲜作为国际社会一员的正当权利,这有助于缓和双方关系;同时,不论内容、规模和落实情况如何,国际援助本身对于朝方缓解灾害、疫情造成的困难或多或少会起到一点作用。但是,从根本上看,“人道援助”与放松制裁是两回事,不可混为一谈;更不能同政治因素挂钩和附加条件,美国试图用“人道援助”取代放松对朝制裁,回避其应负的国际责任,直接违背“人道援助”本来的宗旨,暴露了其政治伪善。

拜登上台以来,在对朝制裁问题上一直拒不松口。8月24日,金成在韩国《韩民族新闻》发表文章,一方面声称“美国没有敌视朝鲜的意图”,一方面强调履行联合国安理会决议即对朝制裁的必要性,充分证明,拜登政府坚持对朝制裁的既定方针,“人道援助”只不过是为其附加了一道“缓冲装置”,以图软化朝方并防止形势反弹、恶化。

朝鲜困难发生的因素是多方面和综合性的,其中最主要的是美国的安全威胁、外交孤立和经济制裁,美国如果真心想取信于朝,就必须从缓和、解除威胁、孤立、制裁上实打实地做起,避重就轻不可能有效。同时,朝鲜的经济民生困难的重要原因之一是,长期严厉制裁使经济机体受到严重损伤,不放松、解除制裁,危机只会继续持续和深化,些许的“人道援助”无异于杯水车薪。

朝有权利接受国际人道援助,接受也是理所应当。但是,对于深藏政治用意,即试图用“人道援助”避开放松、解除对朝制裁,达到促使朝回到对话桌旁的目标,朝方肯定不会轻易被忽悠。以此观之,拜登政府的做法就像要用火柴棒撬动万丈高山。

未来朝美对话能否尽早重启,根本取决于双方之间立场对立的鸿沟能否填平。朝方要求美“改变对朝敌视政策”,而美方则主张“无条件对话”,在对话中讨论朝方“所有关切”。在朝方毫不妥协的情况下,唯有美方以实际行动显示对话诚意和缔造必要氛围,僵局才有可能打开。

我们从美韩密集磋商中读出了某种希望。这包括,半岛问题在拜登政府外交议程中的“优先”地位未变,美向“战略忍耐”回归缺少现实性。同时,“人道支援”也表明,美方愿意通过“政策调整”改善气氛,立场并未彻底僵死。美韩此次确认今后将继续进行磋商、协调,美方态度十分关键。卢圭德评价美方已显示出“前瞻性、创意性、灵活性和开放性”,溢美、夸大成分居多,但从中也可窥见美方立场态度并非一成不变。美今后何去何从,对它是个严峻考验。

半岛形势发展目前处于十分关键的时期。对话胶着,博弈激烈,表面看似平静,实际暗火潜行,对话与对立两种可能同时并存。有关各方必须坚持对话和平解决的大方向,保持冷静和耐心,努力相向而行,避免激化矛盾、对立升温,为重启对话留下空间。美国作为矛盾主要方,必须切实汲取历史教训,摈弃冷战、霸权思维,真正实行具有“前瞻性、创意性、灵活性和开放性”的政策,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撬开对话僵局,进而推进半岛全面无核化、构建持久和平机制的进程。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研究员、中国亚太学会朝鲜半岛研究会委员)

责任编辑: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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