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3月底以来，北爱尔兰多个地区以及首府贝尔法斯特发生骚乱。示威者大闹街头，抢劫私家车和巴士甚至纵火焚烧，还向警察投掷燃烧瓶和砖块，亲英派示威者与亲爱尔兰派示威者发生激烈冲突，导致80多名警察受伤。北爱尔兰再次陷入暴力冲突的漩涡，持续23年的和平被撕裂。

此次示威活动的导火索是，北爱尔兰公诉机关于3月底决定，对涉嫌违反防疫规定的新芬党高层人士不予起诉。新芬党领导人去年夏天在封锁期间集体参加了爱尔兰共和军一名前领导人的葬礼。此事引起了亲英派政党和民众的不满，认为此举没有对新芬党和疫情防控期间无法参加亲人葬礼的民众采取一视同仁的做法。

不过，当前示威活动直接的诱因是英国脱欧有关北爱尔兰的安排。自2016年英国公投决定脱欧以来，北爱尔兰的紧张局势一直在加剧。亲英派人士对英国脱欧协议的附件北爱尔兰议定书十分不满。

为消除在北爱尔兰和爱尔兰之间边境控制的必要性，也即维持《贝尔法斯特协议》规定在两爱之间保持的“软边界”，北爱尔兰议定书要求北爱尔兰将继续留在欧盟关税同盟之内，而英国其他部分整体脱离欧盟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在爱尔兰海建立一个事实上的边界，从英国进入北爱尔兰的货物需接受欧盟检查。

此举激怒了亲英派民众。他们认为，英国政府的做法削弱了北爱尔兰在英国内部的地位，拉近了北爱尔兰与爱尔兰的关系。此外，北爱尔兰第一大党民主统一党，与英国保守党关系密切，曾在公投时坚定支持脱欧。但是，这一次他们认为被英国政府出卖了。民主统一党议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该党对《贝尔法斯特协议》的信心和支持“正在迅速减少”。

《贝尔法斯特协议》为维持北爱尔兰和平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管英国采取何种脱欧形式，保持两爱之间“软边界”是英国脱欧的第一要务。这是历史经验的总结，也是英国和欧盟的共识。

1969年，北爱尔兰开始了长达30年的教派和政治派别冲突，夺去3500多条生命。冲突的焦点是，作为爱尔兰共和军的正式政治组织，新芬党主张加入爱尔兰，而民主统一党则主张继续留在英国。前者大多信奉天主教，占人口少数，后者主要为新教徒，占人口多数。直到1998年，英国和爱尔兰政府签署《贝尔法斯特协议》，才结束了持续不断的暴力。

可以说，没有《贝尔法斯特协议》，就没有两爱之间的“软边界”，就没有北爱尔兰的和平。

当然，爆发示威活动的深层次原因是北爱尔兰发展严重滞后。作为《贝尔法斯特协议》担保方，英国和爱尔兰政府对北爱尔兰地区发展并不重视，基本上采取“放任不管”的政策。无论是亲英派社区，还是亲爱尔兰派社区，都面临发展欠账过多的问题，如贫穷加剧、就业困难、生活水平停滞等。这也是为什么参加骚乱活动的大多为青年和青少年，并得到家长的支持和鼓励的原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北爱尔兰全社会的抗争行动。

尽管英国首相约翰逊和爱尔兰总理米歇尔·马丁，呼吁北爱兰民众保持冷静，强调暴力是不可接受的，但暴力活动并没有减弱的迹象。从根本上来说，英国脱欧动摇了《贝尔法斯特协议》基础，一度被压抑的驱动北爱尔兰动荡的各种势力重新被释放出来，如处理不当，有可能“螺旋式倒退到教派谋杀和政治不和的黑暗之地”。

与上世纪冲突不同的是驱动因素的角色发生转换。之前的主角是代表亲爱尔兰民众的新芬党，而当前这场骚乱主要发生在亲英派社区。由于英国脱欧造成的明显经济混乱以及与亲爱尔兰派紧张关系，那里的人们越发感到不满。亲英派社区委员会日前表示，将取消对《贝尔法斯特协议》的支持；民主统一党发起签名运动，呼吁英国政府退出北爱尔兰议定书等等。

事实上，英国脱欧是以牺牲北爱尔兰关税管辖主权，换取英伦三岛主权。只要这种状况不改变，北爱尔兰动荡就难以消停。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高级研究员，前驻外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