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界很少有人会像欧洲人一样密切关注美国11月大选。他们希望特朗普总统败选，结束过去四年的噩梦；期待在拜登总统的领导下，美欧同盟关系能恢复正常。这或许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无论谁入主白宫，美欧同盟关系都回不到过去，美欧紧张关系或将继续，甚至有可能进一步恶化。

其一，欧洲防务开支“结”难解。一反其前任布什总统和奥巴马总统“温良恭俭让”的做法，特朗普上台后便对欧洲盟国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姿，或训斥、或咒骂、或要挟，令盟友颜面扫地，引发强烈反弹。在特朗普高压之下，这个问题解决取得了一定进展，但大多数欧洲盟国离目标还有很长的距离。如果拜登担任下届美国总统，将与其前任布什、奥巴马和特朗普一样，催逼欧洲盟国承担更多的安全负担。

其二，困扰双方的贸易问题。在奥巴马任内，美欧就曾启动“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定”谈判。但由于在农业、转基因食品、政府采购以及争端解决机制等问题上存在分歧，双方谈判一直裹足不前。特朗普主政后另辟蹊径，大搞单边主义。先是向欧盟钢铝产品加征25%的关税，欧盟以对部分美国商品征收报复性关税予以回击。尔后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访美与特朗普达成四点协议，美方同意暂不向欧洲汽车加征关税，欧方则同意进口美国大豆和天然气。这把双方从贸易战边缘拉了回去。接着围绕美欧飞机制造商补贴纠纷，双方去年又分别发布向对方产品加征报复性高额关税的草拟清单，而美方随即就将清单付诸实施，对75亿美元欧盟输美产品加征关税。因此，不管谁是下一届美国总统，美欧紧张的贸易关系都不会轻易地消失。

其三，美欧同盟主从关系发生变化。在美国战后安排的框架下，欧洲是美国稳固的战略后方，欧洲扮演美国“跟班”的角色，支持和配合美国的行动。然而，冷战结束后，随着世界多极化发展，欧洲自身实力增强，成为成世界一极。而美国实力相对下降，美欧主从关系发生变化。欧盟“主权”和“自主”意识增强，越来越展示“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的倾向。明显的例子就是在对华关系上，欧洲没有对中国采取像美国朝野一样的强硬政策。德国总理默克尔日前表示，德国在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将推动欧中进一步加强合作，期待与中国在应对气候变化、第三方市场等方面有更多合作，同时希望欧中投资协定谈判取得新进展。

其四，美国战略中心东移对美欧同盟关系的冲击。无论谁是下一届美国总统，美国未来四年外交政策的重点将是太平洋，而不是大西洋。特朗普政府提出的“印太战略”与奥巴马政府主导的“亚太再平衡”战略一脉相承，其指向和目的十分明确，即遏制中国的发展，挤压中国的战略空间。由于缺乏共同的战略目标，美欧政策取向出现异化。欧洲认为必须把欧洲放在首位，确立自身优先发展方向，维护其“战略自主”，而美国希望欧洲盟国承担更多欧洲防务责任，同时配合美国对华遏制政策。这令欧洲盟国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徒增美欧同盟关系的离心倾向。

其五，美国内顾倾向增强。特朗普上台得益于美国国内政治极化、民众对美国参与国际事务的厌倦，得益于美国孤立主义和保护主义的兴起，而特朗普执政又进一步催化并加强了以孤立主义和保护主义为主要特征的内顾倾向。不管谁当选下一届总统，他所推行的外交政策都将受到这一倾向的制约。这决定了美欧同盟关系难有根本性好转。

当然，不可否认，拜登和特朗普执政风格和理念会有不同，但更重要的是，美欧紧张关系是双方利益长期冲突、力量消长和美国国内政治变化的产物，以及“美国优先”给双边关系造成伤害的结果。纵然拜登有雄心壮志，要把美欧关系拉回到奥巴马时期，也绝非易事。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高级研究员，前驻外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