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关于2030年前俄罗斯联邦国家发展目标》的总统令。这个总统令也被称为“七月政令”，是俄根据当下经济社会发展现实，对2018年颁布的“新五月命令”所设定的国家发展目标做出的重要调整，从五个方面为俄未来十年发展规划定调。

危机应对模式再度开启

俄罗斯独立以来，先后遭遇1998年金融危机、2009年金融危机、2014年经济危机和此次新冠疫情影响下的严重经济衰退，每次危机都会打乱其国家发展战略实施步伐，政府为提振经济、支持民生而出台的反危机政策同经济长期发展规划之间也往往存在自相矛盾之处，相互加强协调一直是俄政府面临的棘手问题。今年7月13日，普京在战略发展和国家项目委员会会议上表示，当前的困难不应改变经济发展的长期方针，有必要现在就确定俄罗斯未来十年的发展目标。

俄经济和社会正面临的严峻挑战是“七月政令”出台的另一大背景。2020年3月下旬起，新冠疫情在俄迅速蔓延，对俄经济社会正常运转造成沉重打击。据俄央行研究与预测部估算，2020年第二季度俄国内生产总值（GDP）同比下滑9.5%～10%。另据俄联邦统计局报告，第二季度俄居民实际可支配收入同比下滑8%，这是该指标自1999年以来的最大跌幅。与此同时，国际能源格局变化和价格波动对俄经济产生显著负面影响。因履行4月达成的“欧佩克+”减产协议，俄今年上半年石油开采量同比减少4.8%。俄能源部门8月初发布的数据显示，7月石油出口量同比下降25.2%。

俄过度依赖能源、资源产业导致其经济结构单一，普京2018年5月开启第四个总统任期后，通过实施国家项目的方式落实经济发展战略任务，调整经济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但在新冠疫情下，防疫和反危机政策占用了大量落实国家项目的资金，经济发展和结构调整的计划被打乱。俄政府先后出台了三轮反危机措施，前两轮措施已投入2.1万亿卢布（约合286亿美元）。

从“新五月命令”到“七月政令”

普京在开始其第四个总统任期时，签署了《关于2024年前俄罗斯联邦发展的国家目标和战略任务》的总统令，在俄被称为“新五月命令”。这不是普京首次颁布类似的总统令。2012年5月，他就任俄总统后就曾颁布俄社会经济发展的广泛计划，被称为“五月命令”。新旧两个“五月命令”分别设定了11个、9个领域的发展目标，“七月政令”则相对简化，将国家发展方向整合到五大目标之下。

这五大目标分别是：第一，保持人口数量，维护人民健康和福祉。2008年以前俄人口一直呈持续下降状态，这之后人口数量主要依靠移民数量来弥补。2018年后，移民人数已不能弥补俄人口自然减少，人口数量再次出现下降趋势。这一目标旨在提高人口数量，提高公民身体素质，延长预期寿命等。第二，保障公民实现自我价值，获得施展才能的机会。该目标旨在提高人力资本的质量，通过建立高效的教育体制，使俄科研水平跻身世界十大领先国家。第三，为人民提供舒适、安全的生活环境。这一目标涵盖改善民众居住条件、优化生态环境等内容，并希望通过住房等基础设施建设投资拉动增长。第四，保障受尊重且高效的劳动，提高企业经营效率。这一目标明确今后十年，俄要在保持宏观经济稳定的同时，确保GDP增速超过世界平均水平；确保居民收入和养老金增速不低于通胀率；到2030年固定资产投资实际增长不低于70％；促进非能源和非原料类产品出口是转变经济增长模式的重要举措，该目标还提出，与2020年相比，到2030年非能源和非原料产品出口实际增长不低于70％；中小企业就业人数2030年增至2500万人。第五，数字化转型，包括确保经济和社会领域主要行业实现数字化，信息技术领域国内投资较2019年扩大三倍。未来俄数字化转型将主要从提高公共行政系统数字化服务水平入手，如，建立统一的社会福利领取的电子平台、统一的药物供应数据库，开展在线教育，等等。

兼顾延续性和务实性

普京执政20年来，注重民生贯穿俄经济社会政策始终。普京在执政之初就确定了国家战略的社会取向。普京担任总统的前两个任期，俄居民收入水平增速始终高于经济增速。2012年普京第三个总统任期开启后，重新修订了2008年推出的战略，更加重视科研和教育投入。2018年普京开启第四个总统任期后，又签署“新五月命令”，提出以国家项目的方式落实经济发展目标。当时设立的12个国家项目中，七个与民生有关。新版国家目标的前三个也是关于民生的。

在普京领导制定的一系列国家发展战略中，改善经济结构、推动经济创新发展也是重要目标。此次新版国家目标中确定的第四、第五个旨在解决“经济发展”问题。在保持政策延续性的同时，新版国家发展目标更加务实。首先，不再沿用“世界经济前五强”的表述。2008年制定的战略将成为“世界经济前五强”视为经济发展指标之一，这是因为，2003～2008年俄年均GDP增长达到7%，2008年俄GDP居世界第八位，按照此增速，到2020年俄有望跻身世界经济五强。但2008年俄经济发展形势急转直下，此后深陷危机和低增长困局。2019年俄GDP在世界经济中跌至第11位，显示已实现不了走入世界经济五强的愿景。其次，更加强调数字化转型的重要性。新冠疫情暴发后，居家隔离限制了实体经济的发展，更凸显了发展数字经济的优越性和紧迫性。因此，数字化转型明确成为新版国家发展目标之一，占据更重要位置。

新版国家发展目标中并未提及俄经济未来发展的具体计划，但仍可以从俄总理米舒斯京7月22日在俄国家杜马做的2019年政府工作报告中一窥。米舒斯京在报告中提出10月前政府将更新进口替代战略，加强对汽车工业、农业出口的支持。未来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将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米舒斯京表示，俄政府将推动19个大型基础设施项目建设，包括贝阿铁路和跨西伯利亚大铁路扩建、欧洲—中国西部公路建设等。俄政府还将通过远东和北极地区的开发挖掘新的经济增长点。7月初，俄议会上院通过关于支持北极地区企业经营的一揽子优惠政策法规，北极地区实际上已经成为巨大的自由经济区，为投资者提供了机会。俄政府在近三个月内将批准《2024年前远东社会经济发展国家规划和2035年前远景规划》。

“七月政令”的出台距“新五月命令”颁布仅两年时间，凸显了俄经济和社会危机的严峻性，也体现了俄在危机下对国家发展战略的新思考。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副研究员，文章转自世界知识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