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19日白宫突然宣布，特朗普决定从叙利亚撤出全部美军。这一决定引发美国内一片反对，国防部长马蒂斯宣布辞职；欧洲盟友深感不安；国际社会普遍惊愕。

特朗普的撤军决定给叙局势带来新的不确定性。

在竞选总统时，特朗普就曾指责前几届政府在中东发动战争，更迭政权，推行民主，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他当选执政后，曾表示要撤出驻叙美军。几经反复后，现终于决定撤军。特朗普解释说，美出兵叙是为了打击“伊斯兰国”，现在“伊斯兰国”已经溃败，因此应尽快撤军。美出兵叙既没有得到叙政府的同意，也没有得到联合国的授权，是违反国际法的侵犯行为。美军撤出本来就是应该的，但特朗普丝毫不是要改邪归正。对他来说，“美国优先”高于国际法，高于一切。

人们注意到，特朗普是在与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通电话后作出这一决定的。埃尔多安此前威胁要对美支持的叙库尔德武装占据的曼比季发动进攻。特朗普作出从叙撤军的决定后，埃尔多安宣布推迟发动进攻。显然，特朗普的撤军决定与美土间达成某种安排有关。媒体透露，土决定放弃购买俄罗斯的S—400防空系统，转而购买美国的“爱国者”反导系统。土耳其在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上都算得上是中东大国，土还是北约成员国，本来是美的盟友。在土未遂政变后，土美关系恶化，土转而加强与俄罗斯的关系，并与俄、伊朗联手管控叙战局和推动叙政治解决。美在中东重点打压伊朗，阻遏俄罗斯影响扩大。缓解与土的紧张关系，符合美中东政策的大局。

此外，特朗普从现实主义出发，明白2000美军留驻叙，既无法改变俄罗斯在叙的优势地位，也不可能实现推翻巴沙尔政权的初衷。从美全球战略力量配置考量，美不愿，也无力加大对叙投入。叙对美已成“鸡肋”之势。土视叙库尔德人武装为土库尔德工人党的分支，是恐怖组织，对其发动攻势，箭在弦上。届时驻叙美军处境尴尬且危险。权衡利弊，商人出身的特朗普本着“美国优先”的理念，认为撤军更加划算。

叙库尔德武装是打击“伊斯兰国”的有生力量。曾要求在叙实行自治。在这个问题上，与叙政府有矛盾，但在军事行动上，双方一直相安无事。美撤军后，在土军的打压下，库尔德武装很可能谋求政府军的支持。叙政府对土在叙领土上打击叙库尔德人，并扩大对叙国土的占领，不可能坐视不管。土、叙矛盾势必激化。全力支持叙政府的俄罗斯和伊朗，也不会听任土在叙肆意横行。如果土与俄、伊关系恶化，当然是美希望看到的“好事”。精于算计的特朗普，决定从叙撤军时，不会不考量到这层意思。

叙库尔德人指责美在背后捅刀子。欧洲盟国反对美撤军。法国和英国在叙也有驻军，法表示将继续留驻并反对土打击叙库尔德武装。俄罗斯欢迎特朗普的撤军决定，但强调，美军应该将占据的地盘移交给叙政府。以色列表示，美撤军后，以对叙政策不变，将继续打击伊朗在叙的军事力量。叙军方指责以战机12月25日袭击了大马士革附近的某些目标。

对特朗普来说，与“美国优先”相比，国内外的反对声浪不值得重视。不少人担心，美军撤出后，“伊斯兰国”会东山再起。其实，区区2000名美军的去留，没有那么大的作用。倒是，如果土挑起打击库尔德武装的战火扩大，有可能给恐怖组织死灰复燃提供机会。

在圣诞节期间，特朗普突然飞抵伊拉克，慰问在伊拉克驻扎的美军。这是他执政两年来首次视察美驻外军队。特朗普向驻伊美军解释了从叙撤军的决定，并强调不会从伊拉克撤出美军。这似乎在向国内外表明，从叙撤军，并不意味美将放弃或离开中东，以此平息国内外的不满和批评。

12月24日，埃尔多安宣称，土耳其认为，保护叙利亚的阿拉伯人和库尔德人，是土的责任，土不会允许库尔德民兵的残酷统治存在。土野心很大，但要发动对叙库尔德武装的大规模军事行动，还面临诸多的障碍。土在调兵遣将的同时，加紧展开外交攻势。美媒体报道，特朗普已接受埃尔多安的邀请，将于2019年访问土耳其。土美商定，美军代表团即将访土，讨论在美撤军后，土美在当地协调问题。土方保证，决不会放松对“伊斯兰国”残余势力的打击。土警告法国，不要支持库尔德民兵武装，法军留驻叙没有任何好处。俄罗斯媒体称，埃尔多安可能访问莫斯科，就美撤军事与俄磋商。土还接待了伊朗总统访问，埃尔多安公开谴责美对伊朗实施制裁。

土耳其的军事行动及其规模，叙库尔德武装如何应对，叙政府及其支持者俄罗斯和伊朗如何行动，将是今后影响叙局势的主要因素。看来，叙危机仍然解决无期。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战略研究中心主任，前驻中东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