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流于表面的变革是特朗普政府攻击“基于规则的全球秩序”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但美国正在玩一场高风险游戏。民族主义的姿态常常可能激起民族主义的回应,尤其当对方是一个崛起中的大国时,譬如中国。特朗普或许并非真的想要打破当前的全球秩序。但他也有可能意外地造成这种结果。 |
“基于规则的全球秩序”虽然是个乏味的短语,但它在某些方面意义重大。世界上所有国家(除了少数流氓国家)按照一套公认的法律、经济和军事规则相互交往。 无视或推翻这些规则,就会爆发混乱和冲突。有些非西方国家一直认为,这个短语不过是美国在全球占据支配地位的幌子。既然这些规则实际上是美国拟定的,人们想当然地认为整个体系必然偏袒美国。 但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不这么看。美国总统认为,聪明的外国人操纵了这个国际体系,以至于让美国如今在贸易方面处于巨大劣势,被迫接受国际法庭作出的敌意裁决。在安全问题上,特朗普抱怨美国花费巨资为那些不懂得感恩的盟友提供廉价保护。他要求改变这一切。 “打破了就归你,”瓷器店这样宣称。但当谈到基于规则的全球秩序时,特朗普政府的观点似乎是:“既然它不再属于我们所有,我们就打破它。”美国正与自己塑造的世界“反目”——其后果不可预料,且具有潜在危险性。 未来一年是一个重要关头,美国将有可能对国际贸易体系发起多管齐下的攻击,从中将可以看出,特朗普政府愿意朝着这个方向走多远。可能的攻击包括:要求彻底修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掣肘世界贸易组织(WTO),以及对中国商品加征关税。美韩之间的紧张关系,或者北约(Nato)内部的紧张关系,很有可能在今年浮出水面——令人对美国是否会致力于奉行那些维持世界安全的规则产生疑问。 更深层次的问题是,在美国政府致力于对国际体系进行根本变革的情况下,几年之后,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致说来,有四种可能。第一种,美国成功地推动了它想要的变革,当前的国际体系以一种修正的形式存续,美国仍是明确的全球领袖。 第二种可能是出现一个新体系,世界其他国家在多边规则下运作,尽可能无视奉行单边主义的美国。 第三种可能是,美国的退出导致基于规则的秩序崩溃——和普遍的混乱。 第四种可能是,美国满足于基本上流于表面的变革,国际体系大体保持现状。 现在说哪种情景会成真还为时过早。特朗普政府会辩称,第一种可能——一个仍由美国领导的、变革了的体系——已在酝酿之中。加拿大和墨西哥已经参加了重新修订《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谈判。北约的欧洲成员国正在增加各自的军费支出。如果施加足够的压力,中国很可能将在贸易方面作出让步。 在这种背景下来看,也有推动第二种可能——一个没有美国参与的世界——的因素在显现。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时,其他11个成员国决定在没有美国的情况下继续推进TPP。上周特朗普发出信号,称美国可能重新加入修订后的TPP——但这可能为时已晚。与此同时,受到特朗普反贸易言论刺激的欧盟,如今正接近与日本以及由南美国家组成的南方共同市场(Mercosur)分别达成贸易协定。而中国正大力推进其“一带一路”(Belt and Road)倡议,在亚欧大陆和太平洋地区与其他国家合作建设基础设施。 然而,美国太过重要了,一个有效的世界新秩序不太可能在没有美国参与的情况下构建起来。这就是为什么说出现第三种可能——混乱——也有强有力的依据。 如果特朗普政府继续阻挠WTO上诉机构法官的任命,那整个世界贸易体系将为此付出代价。美国还发挥了一些特定作用——尤其是在提供军事力量和世界储备货币方面——这些作用在当前形势下是不可复制的。 例如,如果美国撤销其对太平洋地区的安全保障,以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亚联合之力是无法填补空白的。而且,即便美国对美元的管理变得不负责任,欧元和人民币都未准备好充当世界储备货币。 但目前还没有发生非常严重的事件,这也为第四种可能提供了些许依据——美国让自身满足于表面上的变革,这可以让特朗普宣称取得了一些“胜利”。如果特朗普政府真的试图撕毁《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美国的大企业可能出面反对。而且,无论特朗普怎么说,美国都从扮演“世界警察”的角色中获得了安全和政治上的种种优势,所以不会轻易放弃这一切。 这些因素让我觉得,流于表面的变革是特朗普政府攻击“基于规则的全球秩序”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但美国正在玩一场高风险游戏。民族主义的姿态常常可能激起民族主义的回应,尤其当对方是一个崛起中的大国时,譬如中国。特朗普或许并非真的想要打破当前的全球秩序。但他也有可能意外地造成这种结果。 (作者吉迪恩˙拉赫曼为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文章转自金融时报中文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