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近期召开的朝鲜劳动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金正恩向国际社会释放了很多信号。那么，国际社会应如何看待应对这些信号？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看这些信号的实际内容与国际社会期待之间的差距。

第一，观察者们曾期待，时隔36年召开的这次党代会，是朝鲜展示新的国家“蓝图”的一个机会，肯定会有很多有“新意”的创举。结果并非如此。

第二，观察者们曾期待，金正恩会在核武器方面做出某些“大胆”的决定，比如对外宣布“放弃核武器”，还曾期待朝鲜会表示一些接受谈判的余地，向国际社会靠近。但是，本次会议上朝鲜就核问题的表态表明，朝鲜仍然坚持拥核，并寻求“拥核国合法地位”，这与国际社会希望朝鲜半岛无核化的愿望是相违背的。

第三，观察者们曾期待，金正恩会在这次大会上宣布把注意力集中到改善民生问题上去，就像他父亲金正日说的，实现“能够吃上白米饭、喝上肉汤、穿上丝绸衣服、住进瓦房”的目标。结果也是好梦成空。

除了这些意外，其他一些方面的猜测，比如领导集体的年轻化、确立金正恩妹妹的正式地位、金正恩周围出现“新面孔”等等，也没有被证实。

当然，这些都是细节问题，而最根本的问题依然是，金正恩对国家治理有何构想，他是否会进行中国式的改革开放，是否愿意在合适的条件下放弃核武器，走上正常国家的道路。而在这些关键性问题上，他都让国际社会失望。

前韩国统一部长官柳吉在甚至在一篇对朝鲜“七大”的评论文章里说：“如果用一句话来讲，这次发出的信号就是：你们不要期待朝鲜有所变化。”柳吉在认为，这次大会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确保金正恩政权的合法性而已。”

而我们分析朝鲜官方媒体信息所得出的判断也是如此。

第一，在领导体制方面，“七大”确立了以金正恩为中心的所谓“唯一领导体制”。这位年轻领导人在过去两年里连连显示出强硬的姿态，发出攻击性言语，这是因为他感到自己的政治地位受到了潜在威胁，草木皆兵，因此把任何风吹草动都视为对自身地位的挑战，无所不用其极。结果是，在相当长时间里，朝鲜很难再出现张成泽这样的“二把手”。

中国一些分析报道称，在“七大”上，朝鲜最高权力核心中央政治局常委从原来的三人领导机制扩大为“五人领导机制”，而韩国分析者对此大都不以为然。这次被任命为政治局常委权威人物的黄炳誓、崔龙海都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从他们在金正恩面前的举止就可以看出，他们非常谨慎、极端礼貌，甚至在跟金正恩说完话后还要鞠躬行礼。这些“权威人物”对金正恩的畏惧，观众一目了然。这也是金正恩在3000多名干部面前展示“谁是老大”的最有效信号。去年分析者们在观看朝鲜中央电视台时，有趣地发现了一个透露朝鲜“权威排行”的场面：朝鲜军部第一号人物——人民军总政治局长黄炳誓发现自己比金正恩多走了一步，大吃一惊，吓了一跳就赶紧退回。这样的恐怖统治方式非常不符合21世纪的人类文明。

第二，朝鲜在政策方面仍然是“并进路线”的老一套。“并进政策”是指经济与核武器同时发展，这并非金正恩政权首创，而是模仿金日成1962年提出的“经济建设，国防建设，并进路线”。2013年3月金正恩在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全体会议上第一次介绍“经济与核武力建设并进是符合目前政治形势和革命发展的合法性要求的新战略路线。”

近期金正恩对祖父金日成的模仿越来越明显，他甚至戴着类似的眼镜出席会议。从长远来看，金正恩政权缺乏自身独特、创新的政策路线，这是威胁他权威的一个重要因素。一个新领导在提高个人影响力的过程中，可能需要模仿一个比他更有影响力的权威人物。但是，如果一直做的只是模仿老领导，那么在中长期来看，民众会认为他不具备独特的领导力，会慢慢开始怀疑他。

第三，在国际社会最关注的核武器问题方面，金正恩称朝鲜会“不断强化自卫性核战斗力的质量”，同时又承诺“为世界无核化进行努力。”一方面要强化核武器力量，另一方面又要无核化，这样的逻辑冲突是为金正恩写讲话稿的人最失败的地方。金正恩强调：“建设无战争的和平世界是朝鲜劳动党的斗争目标”。但是，我们不明白期望世界和平的人为什么坚持需要核武器。当然，众所周知，朝鲜是想以拥核国家的身份来要挟美国进行核裁军谈判。

总而言之，金正恩在这次党代会上发出的信号是：巩固金正恩的唯一领导体制，坚持发展核武器，不断更新核打击手段，没有改革开放的意向，不准备改善民众生活，不准备改善民众基本人权，没有改善经济的计划（上次1980年的党代会曾公布具体的经济增长目标，这次却没有公布，相关语言模糊不清）。金正恩把这次会议当做朝鲜的内部活动，甚至没有邀请中国代表团参加，让这个被孤立的国家更加孤立。

因此，国际社会如何应对朝鲜党代会，也取决于金正恩这次发出的信号。而金正恩也给了一个国际社会不得不做出的选择：继续加强对朝鲜的制裁。如何停止朝鲜国内局势的恶性循环，是目前国际社会共同面对的挑战。正如一首中国古诗里写的：“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空喜欢。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

最后，笔者认为，朝核问题不是永久的死胡同，国际社会要打破目前现状，中国、美国、俄罗斯等地区强国的作用是关键。在朝鲜自己不愿意选择变化时，这些强国可以施加压力来引导朝鲜改变思路。这些强国能够采取的手段很多，胡萝卜也有，大棒也有，在不同情况下可以有不同选择，双管齐下也行。本次朝鲜党代会期间，俄罗斯对外宣布要严格执行联合国对朝鲜的制裁，这是俄罗斯针对朝鲜核野心发出的最清楚的信号。如果朝鲜自己不愿意改变，国际社会尤其是地区强国就应该想办法让它改变。

（作者为韩国世宗研究所常任研究委员，文章转自金融时报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