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忠于“基地”组织的索马里青年军发动了自1998年以来在东非最大规模的恐怖袭击,除为报复肯尼亚对其军事打击外,首要目的是通过一场轰动性的“恐怖秀”,显示实力,扩大影响。此次恐怖袭击反映出一些新特点,也将对非洲整体反恐形势产生重要影响。采取切实措施,加强中非反恐领域的合作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为重要和迫切。 |
前不久,聚焦全球目光的肯尼亚恐怖袭击事件,系由效忠“基地”组织的索马里青年军发动,造成61名平民死亡,其中包括英,法,加拿大,荷兰,澳大利亚,南非,秘鲁,韩国,中国等10国的公民。另有6名肯尼亚军警殉职,240多人受伤,此外据说还有39人失踪。肯尼亚总统肯雅塔的外甥及其未婚妻也在袭击中罹难。 这次血腥袭击案的主角索马里青年军,建立于2001至2004年期间,现在的总头目叫戈登。该组织原为索马里主要反政府武装伊斯兰法院领导人的警卫部队和青年特遣队。2006年伊斯兰法院被支持索过渡政府的埃塞军队击溃后,索马里青年军竖起大旗,收拢残军,逐步坐大,总兵力号称有万人之众,核心人员约有4000至5000人,占据了索中南部广大地区。2009年埃塞撤军后,索过渡政府失去重要支撑,索青年军乘机发起反攻,攻占首都摩加迪沙部分地区和一些军事要地,成为索过渡政府的头号劲敌和心腹之患。 索青年军还经常越境对一贯支持索过渡政府的肯尼亚军政人员进行袭击,并绑架国际救援人员和外国游客等。肯政府在索过渡政府的请求下,响应非盟组织的呼吁,于2011年出兵帮助索过渡政府打击索青年军。肯军在非洲素以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职业化军队著称,多年来积极参与联合国的维和行动,有实战经验,在对索青年军作战中发挥了主力军作用,将其逐出首都摩加迪沙,并攻占索青年军主要基地基斯马尤。该城市作为索马里南部主要商业港口,是索青年军主要税收来源地,也是其中南部根据地后勤补给源头。基斯马尤的陷落,致使索青年军元气大伤,也使其与肯尼亚旧恨添新仇。 索青年军与肯尼亚的矛盾除政治、军事原因外,还有宗教因素。索马里以伊斯兰为国教。索青年军的政治宗旨是在索马里彻底实施伊斯兰教法,建立政教合一的伊斯兰政权,并为此向异教徒和离经叛道者发动“圣战”。而肯尼亚全国人口中有45%信奉基督教新教,33%信奉天主教,信奉伊斯兰教的人数仅为10%左右,且大多集中在东部沿海地区。这种信仰的差异被索青年军用来煽动宗教仇恨,激化两国民众的对立。 一些西方媒体声称,肯尼亚受到袭击是“咎由自取”。因为肯尼亚军事介入索马里,是为“扶持索南部亲肯尼亚的军阀,建立卫星国,作为其北部边界的缓冲区”。甚至称肯是“地区小霸权仰仗幕后大霸权撑腰,借正义之名入侵邻国。”这种言论显然与事实不符。肯尼亚始终奉行睦邻友好的对外政策,一贯积极推动索马里的和平进程。2002年,肯尼亚在东非政府间发展组织的授权下,主持召开了新一轮索马里和会,在促进索各对立派别和解方面取得重要进展。2004年在肯尼亚的大力推动下,索各派代表汇集肯尼亚,就索宪法修正案和建立新国民议会达成协议。同年,经各派代表反复酝酿,多轮投票,选举产生了索过渡联邦议会和总统。整个选举过程公正、透明,没有受到任何外方的干预,最终结果为参与各派所接受。肯尼亚政府为这次选举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等必要资源,为索过渡政府顺利建立和索国内局势的缓和发挥了重要作用。索内战不断,多年来造成大量难民,常年居住在肯索边境肯尼亚境内的索难民就有十多万之众,肯政府来者不拒,投入大量资源给予救济,受到联合国等国际救援组织的高度评价。2004年,我国对索马里因海啸受灾的援助物资通过肯尼亚顺利转运,肯方积极配合,提供便利。肯尼亚出兵索马里后,事实证明并未对索南部实施占领,更没有建立所谓“卫星国”,而是将其部队并入非盟驻索特派团,打击效忠“基地”组织的索青年军,遏制恐怖主义的蔓延,对稳定索国内局势,防止战乱的扩大起了重要作用。索马里建立统一政府,消除战乱,恢复和平,是国际社会的一致愿望,也符合各国的共同利益。对肯尼亚多年来在这方面发挥的积极作用应予客观公正的评价。肯尼亚地处东非战略要地,美国在反恐方面同包括肯尼亚在内的非洲国家有利益交汇点。为服务于美国整体反恐战略,美对肯尼亚和非盟驻索马里特派团在情报、训练、后勤等方面都给予了一定援助。但以此为由,指责肯“仰仗大霸权,欺负邻国”,不仅歪曲了事实,而且客观上起了为“基地”组织恐怖主义势力张目的作用。 索青年军在内罗毕西门商场发动的袭击,首要目的是要选择一个能造成世界性轰动的“舞台”,导演一场血腥的“恐怖秀”,以求最大限度的显示实力,扩大影响,并借机联络同党,扩展组织。显然位于内罗毕西区(west land)的西门商场被认为符合他们所设定的这种“舞台”条件。该地区有大片的富人区,高档公寓,饭店,住有很多使馆外交官员,联合国机构国际职员及外国游客。另外西门商场是以色列财团投资的高档综合性商场,也被视为该区域商业地标建筑,内有80多家各色店铺,包括各种世界品牌的专卖店,特色餐厅,影院,美容院,连锁超市等。当地权贵、富人及外国外交官员、游客常出入于此。 这次袭击的另一重要目的,是要制造内罗毕不安全的国际形象,恐吓联合国等国际组织将其有关机构迁出肯尼亚。肯尼亚首府内罗毕是联合国继纽约、日内瓦、维也纳之后的第四大总部城市,也是全球发展中国家中唯一联合国总部城市。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人居署总部以及联合国驻非洲的多个机构总部都位于此地。肯尼亚的开国总统乔莫·肯雅塔当年因成功争取联合国在内罗毕设立总部,获得很高的政治声誉,这也成为肯尼亚国际地位的一个象征。因此,索青年军精心筹划,不惜代价发动此次袭击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企图造成恐怖环境,威吓联合国将其总部迁出内罗毕。 索青年军的袭击同时也是试图打击肯尼亚的旅游业和破坏当地的投资环境。肯尼亚是东非第一大经济体,旅游业是其支柱产业之一,每年有180多万外国游客到访肯尼亚,是肯尼亚赚取外汇和就业来源的重要行业。 索青年军此次恐怖袭击刚刚落幕,余波未了,肯政府仍在对整个事件进行调查。此次袭击反映出索青年军的几个新特点: 一是人员组成多国籍化,尤其是其中的一些骨干成员来自美欧等发达国家。据索青年军公布的参与袭击的人员名单,其中有6名美国人,1名英国人,1名瑞典人,l名挪威人,2名叙利亚人,还有1名肯尼亚人。有报道称,2006年以来索青年军加紧在欧美和中东国家招募成员,壮大实力。迄今至少有50多名美国人和10多名欧洲人加入他们的行列。同时这些国家中大约有150万索马里裔移民,也是索青年军主要的争取对象。 二是使用网络等高科技进行宣传,扩大影响。恐怖分子在袭击现场,用“推特”(twitter)社交网站现场直播血腥场景,并利用微博和“脸书”(face book)发布信息,还允许人质手机充电,与外界联系,以求散播恐怖氛围。 三是将人质中的穆斯林和非穆斯林区别对待,放生前者,杀害异教徒,以强化他们所谓的“圣战”宗旨。 这次袭击事件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联合国安理会、非盟、欧盟等都为此发表了谴责声明。我国政府也在第一时间表态,谴责这次袭击,向罹难者表示哀悼,并向肯尼亚政府和人民表达支持,重申中国政府坚决反对任何形式恐怖主义的原则立场。该事件是“9·11”以后发生在非洲之角的最大规模的恐怖袭击,势将对非洲整体反恐形势产生重要影响。 其一,肯尼亚等东非国家将面临严峻的恐怖主义威胁。9月21日袭击发生之后,25、26日接连在肯尼亚北部和东北部又发生了袭击事件,造成多人伤亡。索青年军威胁将继续对肯尼亚境内目标实施恐怖袭击,直到迫使肯从索马里撤军。美国已经发布了赴肯尼亚旅游的警告,这势必将对肯尼亚的旅游业带来负面影响。肯雅塔政府今年4月刚刚上任,面对突发大规模恐怖袭击,军民一心,坚决回击,获得国内外的同情,支持和肯定。然而袭击事件对肯安全形象带来损害,对民众心理也有较大冲击,短时间难以平息。预计,今后肯新政府需紧迫解决的执政难题将是如何既吸引外资、振兴经济,同时应对恐怖主义威胁扩大的新形势。与此同時,索马里、乌干达等国的恐怖活动也会有增无减。 其二,非洲大陆的恐怖主义势力出现相互呼应,联手行动的趋势。此次袭击有可能刺激在西非、北非和东非国家的恐怖组织互相配合,加强活动,促使该地区的恐怖活动不断升温。如隶属于“基地”组织的“伊斯兰马格里布”在该地区一些国家时而冒出,与该组织有密切联系的索青年军不仅在东非地区大打出手,而且正向南部非洲进行渗透,引起有关国家的高度警惕。 其三,索马里问题再次成为国际社会的焦点。索马里自1991年后处于无政府状态,军阀割据,战乱不止,民不聊生,导致该国成为滋生恐怖主义的温床。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将索马里归为“失败国家”,很长时间不予重视。东非国家深受索马里内战不休,难民外逃及恐怖主义外溢的祸害,但因自身国力不济,难有作为。进入21世纪后,在联合国、非盟、东非政府间组织的大力支持与协同配合下,索马里过渡政府及现政府成立,索国内形势有很大缓和,内战基本停止。然而此次袭击再次表明,索马里仍然是恐怖主义祸水的蔓延之地。索青年军在遭受打击后又卷土重来,成为“基地”组织在非洲最强悍的一支恐怖势力。因此,国际社会加强联合,共谋对策,尽早解决索马里问题,已变得十分紧迫。 其四,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有可能调整其在非洲的反恐策略。此次袭击事件发生后,美、英、法等国领导人立即向肯尼亚总统肯雅塔表示慰问和支持,这与其不久前在肯大选中执意反对肯雅塔形成鲜明对照。此后不久,美军特种部队深入索马里腹地,对索青年军头目实施抓捕行动,而不是以往仅出动无人机进行打击。美政府已宣布正对关于有美国人参与此次袭击事件的报道展开调查,并称这涉及美本士安全。与此同時,美共和党议员则指责奥巴马政府此前认为“'基地'组织力量不断减弱”的判断有误,实际上他们的力量正在加强。另外,前不久欧盟主办索马里问题国际会议,与会国慷慨解囊,允诺给索政府更多援助。上述情况表明,美及其盟国从自身反恐战略利益出发,有意改变以往对非洲反恐不够重视的状况,今后很可能将加强与非洲特别是和东非国家的反恐合作。美英与肯新政府的不睦关系也可望有所改善。 其五,进一步加强反恐合作将成为中非合作的重要领域。我国一贯坚持反对任何形式的恐怖主义,也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参与国际维和人数最多的国家。我国派往非洲维和部队的职责已从工程、后勤等领域扩展到前线。多年来,我国也一贯支持非洲国家抗击恐怖主义的斗争并给予了力所能及的援助。此次肯尼亚軍队在剿灭恐怖分子的战斗中所用装甲运兵车就是中国制造。目前有2000多家中资企业、数十万中国工程技术人员在非洲。每年去非洲旅游的中国游客达10万多人,并且还在不断增加。我国赴非企业法人和公民安全已经受到恐怖主义日益增多的侵害和威胁,此次恐怖袭击中就有中国公民伤亡。因此采取切实措施,加强中非反恐领域的合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为重要和迫切。为此,建议中非有关智库就反恐项目开展联合研究。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副理事长,高级研究员,前驻肯尼亚、牙买加大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