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21至22日，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对乌兹别克斯坦进行国事访问，两国领导人签署了同盟关系条约、两国边界划分条约等文件。哈乌于2021年12月6日签署的《同盟关系宣言》为两国领导人此次会晤并订立新约打下了坚实基础。哈乌同盟被认为是近年中亚地区十分罕见且意义深远的外交成果，可能改变中亚地缘政治格局走向。

哈乌关系的历史和现实

1991年苏联解体，哈乌相继独立。两国在独立早期都经历了短暂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混乱，领导人把注意力更多放在本国建设上。两国在独立后的十几年间，围绕边界领土、跨境民族、水资源等问题矛盾不断，合作成效并不显著。2010年，乌时任总统卡里莫夫在与哈时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会晤时指出，乌哈两国之间的水问题十分突出，甚至到了战争边缘，建议加强两国关系以化解矛盾。此后，哈乌关系出现新变化。2013年两国签署《战略伙伴关系条约》，标志着双边关系进入顺畅发展阶段。除了历史和现实多重因素制约，哈乌关系发展还受到外部力量影响，哈乌对大国的外交战略选择也不尽相同。

2016年，米尔济约耶夫当选乌总统。他开启并推动的“改革与开放”新政策令人耳目一新。在外交方面，米尔济约耶夫更好地践行了乌宪法规定的“大国平衡与多元化”方针，注重加强周边外交，努力改善与中亚国家关系。上任伊始，米尔济约耶夫就通过“交换飞地”方式缓解了与吉尔吉斯斯坦的领土冲突，其还积极寻求与哈开展全方位合作，淡化了过去所谓哈乌“中亚领导地位”之争。

托卡耶夫2019年当选哈总统以来，推行一系列新政。哈与大国以及中亚邻国的关系变得更加灵活务实。2022年11月20日，哈提前举行了总统选举，托卡耶夫再次当选哈总统。11月26日，托卡耶夫在就职演说中特别强调，哈外交优先关注的重点将是与俄罗斯、中国、中亚伙伴国家以及欧亚经济联盟伙伴之间的互利合作和战略伙伴关系。

本次哈乌领导人会晤期间，两国共签署总额80亿美元的贸易合同和投资协议，达成15份成果文件，包括《哈乌同盟关系条约》、《哈乌国界划分协定》和《哈乌公民相互往来政府间协定的修改议定书》等，以及成立中亚国际工业合作中心并在教育、能源、物流运输等领域加强合作。

对中亚地区一体化进程影响深远

两国签署的同盟关系条约等文件对中亚地区稳定和发展及推进地区一体化进程具有重要意义。

在对待地区发展和一体化事务上，哈乌两国在各个历史时期有不同的选择。独立伊始，哈乌两国领导人敏锐地注意到了中亚地区一体化的重要意义。从历史情感看，各国民众对“中亚”“内亚”的地理、历史和文化认同有相当高的一致性。苏联解体后，原各加盟共和国之间的经济联系一度被隔断，经济恢复受阻，重建新的经济一体化关系迫在眉睫。当时，中亚地区周边安全形势复杂严峻，加强安全一体化合作是最优选择。1994年，哈吉乌三国签署条约，建立了中亚经济联盟，这是中亚国家独立早期对地区一体化的探索。1998年，该组织被更名为“中亚经济共同体”，此后还吸纳塔吉克斯坦加入。2002年，中亚经济共同体被更名为“中亚合作组织”，并于2004年吸纳俄罗斯加入。2005年，中亚合作组织做出决议，整体加入俄主导的“欧亚经济共同体”。随着议事日程日益向“非中亚化”方向发展，该组织对中亚国家的吸引力迅速下降，乌于2008年退出。此外，纳扎尔巴耶夫于2005年2月明确提出建立“中亚国家联盟”的倡议。他说，“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的永久友好条约可以作为这个联合体的坚实基础，也不排除这个地区的其他国家”。由于哈乌当时在中亚的竞争关系、中亚国家内部矛盾以及俄美在中亚进行博弈等原因，哈领导人的这一倡议并未实现。

从独立早期到21世纪前十年，中亚国家尤其是以哈乌为主导力量进行的地区一体化努力，尽管遇到不少困难，但两国并没有放弃寻求高水平合作关系的设想。2017年9月，随着哈乌关系日趋正常化，乌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在联合国大会上提出定期召开中亚国家领导人协商会议的倡议。中亚国家首脑峰会已成为地区合作的重要机制，中亚一体化再次成为地区事务的重要议程。

中亚是欧亚地区交通枢纽，也是全球能源和自然资源最富集地区之一，但是，中亚缺乏出海口，哈乌在融入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中尤感推进地区一体化和为地区商品打通通向东亚和南亚通道的重要性。因此，米尔济约耶夫和托卡耶夫执政后，为推动地区一体化、尤其是建立哈乌一体化提供了新的动能。2022年2月乌克兰危机爆发，欧亚地区格局深刻演化，中亚地区政治、经济和安全局势变得脆弱而复杂，哈乌两国快速建立同盟关系并从内部推动中亚地区一体化的意愿更加强烈。哈总统顾问查克拉巴蒂爵士指出，两国建立同盟关系，能够实现政治、经济领域同步发展，对于两国和整个地区尤为重要，对于全球其他地区也重要。

哈乌同盟关系的建立将极大推动中亚地区内部经济一体化进程。在建立商品全球通道上，哈乌两国互为补充、不可或缺。随着新冠疫情给中亚国家带来的经济社会冲击以及乌克兰危机和阿富汗问题的外溢效应日趋明显，中亚国家加强内部协调、共同应对地区挑战成为各国高层共识。

中亚外交呈现新格局

尽管哈乌同盟关系从条约文本上看主要还是一种政治关系，离两国全面一体化相差甚远，但已经明确表达了哈乌对于实现地区一体化的共同意志，这也是未来一个时期中亚各国外交战略努力的方向。此举还打开了中亚国家独立处理地区事务的前景，标志着中亚国家在外交战略上将更加独立自主。

哈乌两国关系提升至“同盟”水平，将开启中亚外交格局的新时代，这对发展中国家与中亚国家关系来说也是新契机。包括哈乌在内的中亚国家，与中国在“一带一路”倡议、上海合作组织、“中国+中亚五国”等机制框架内的合作可能出现更多新机会，从而进一步巩固中亚国家与中国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一个更加繁荣和稳定的中亚，是中国乐见的，对中国有利。

（作者杨进、胡朝阳分别为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中亚研究室副主任、副研究员，中国社科院大学科研助理，文章转自世界知识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