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乔治敦大学国际事务教授、美智库对外关系委员会高级研究员查尔斯·库普乾（Charles A. Kupchan）在美《大西洋月刊》网站发表文章，提出乌克兰的出路在于见好就收。我们编译了该文，以飨读者。本文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乌克兰冲突正在进入一个更危险的阶段。尽管在最初的行动被挫败后，俄罗斯似乎已经缩小了其目标，但克里姆林宫现在决心扩大它在2014年获得的乌克兰东部和南部的大块土地。与此同时，北约盟国正在投入武器，提供情报，并对将俄罗斯驱逐出乌克兰的"胜利"前景津津乐道。

在双方都加倍努力的情况下，北约必须与乌克兰政府就其目标以及如何以最佳方式尽早结束流血冲突进行坦诚对话。俄罗斯已经遭受了一次决定性的战略失败。乌克兰军队击退了对基辅的进攻，保留了对该国大部分地区的控制；西方对俄罗斯进行了严厉的经济制裁；北约加强了其东翼，而芬兰和瑞典现在正寻求加入北约。对于北约和乌克兰来说，战略上的谨慎意味着将这些成功落袋为安，而不是继续逼战并承担相应的风险。

到目前为止，美国及其盟友一直回避推动基辅限制其战略目标。相反，北约的重点是为乌克兰提供更多的反坦克导弹和防空导弹、更多的无人机、更多的火炮和更多的情报。拜登政府有理由辩称，乌克兰人必须自己决定自己的最终目标。同样，基辅在道义和法律上都有充分的理由通过夺回2014年丧失的领土来寻求恢复乌克兰的全部领土完整。

但是，基辅拥有争取完全领土主权的权利并不意味着这样做在战略上是明智的。乌克兰前一阶段的显著成功也不应成为对冲突的下一阶段过于自信的理由。事实上，战略上的实用主义要求北约和乌克兰之间应就遏制基辅的雄心和接受一个不属于"胜利"的结果进行坦诚的对话。

这种克制出于以下几点考虑。首先，冲突持续的时间越长，它所带来的死亡、破坏和混乱就越大。俄罗斯的军事行动已经夺走了数万人的生命，迫使约1200万乌克兰人逃离家园（约600万人已离开该国），并摧毁了约600亿美元的乌克兰基础设施。对俄罗斯的制裁和冲突对供应链的破坏正在助长许多国家的物价上涨，并可能导致全球粮食短缺。

第二是局势升级的风险。如果俄罗斯军队在东部和南部表现良好，克里姆林宫最终可能决定扩大自己的目标，并寻求占领更多领土。或者，如果俄罗斯军队在未来几周内出现动摇，普京面临进一步的失败，他很可能会寻求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或者引发更广泛的冲突，以改变冲突的进程。意外升级也是一个真实的风险，因为俄罗斯已经在北约领土附近进行了打击，而且俄罗斯和北约部队在很近的地方行动。

第三，尽管西方在支持乌克兰和抵制俄罗斯方面表现出令人印象深刻的团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西方的团结可能会减弱。通货膨胀在大西洋两岸飙升，部分原因是战争的连锁反应。物价上涨使拜登总统的民望下降——尽管他对乌克兰冲突的处理很有力——他先前对改善美国工人命运的关注实际上已被搁置。两党在对抗普京方面的合作可能会被削弱。

跨大西洋盟友之间的分歧开始出现。法国、德国和意大利的领导人上周谈到了停火和谈判解决的必要性。同时，华盛顿和伦敦似乎在支持乌克兰的意图，用其外交部长的话说，就是"解放被占领土"。

自冲突开始以来的选举结果对西方的耐力也不是好兆头。自称是"非自由民主"捍卫者的欧尔班在匈牙利赢得连任。到目前为止，他已经阻止了欧盟对俄罗斯实施石油禁运的努力。尽管中间派候选人马克龙在法国获得连任，但强硬右派和亲俄罗斯的候选人勒庞获得了超过40%的选票。德国总理奥拉夫·朔尔茨最初概述了德国外交政策的大胆转变，以对抗普京进入乌克兰的行动。但此后，柏林在政策的贯彻执行方面出现了动摇，而朔尔茨政府也因在地区选举中受挫而被削弱。

美国方面，在特朗普的支持下，J.D.万斯最近在俄亥俄州激烈的参议院初选中获胜。他对乌克兰冲突的看法相当直截了当："我认为我们关注乌克兰是荒谬的。我得跟你说实话，我并不关心乌克兰会发生什么。"在剧烈的通货膨胀中，共和党的"美国优先"派准备在11月的中期选举中有所斩获。

最后，西方需要开始把目光投向冲突之外，以挽救同俄罗斯的关系，以此为双方的微量合作留一扇门。即使一场新的冷战正在开启，对话也将比冷战1.0时期更加重要。在一个更加相互依赖和全球化的世界中，西方将至少需要与莫斯科进行一定程度的务实合作，以应对共同的挑战，如军备控制谈判、阻止气候变化、管理网络空间和促进全球健康。为此，通过停火和谈判迅速结束冲突，远胜于拖拖拉拉的冲突或以敌对僵局为结局的新的被冻结的冲突。

批评者指责说，任何没有彻底失败的结果都会使俄罗斯更加大胆。他们认为，允许俄方通过保留对乌克兰哪怕一小块土地的控制来宣称胜利，只会鼓励下一次类似行径。但俄罗斯已经遭受了一次挫折，足以让人明白冒险主义的代价。随着国家经济的萎缩，俄罗斯的军队也在疲软。乌克兰人已经明确拒绝了任何需要屈服于莫斯科势力范围的未来。俄罗斯的行动已经促使以前中立的芬兰和瑞典加入北约，这个联盟已经整合了十几个曾经属于苏联集团的国家（包括约1亿人）。

俄罗斯已经被逼到了墙角，进一步逼迫他，既没有必要，也会带来风险。而俄罗斯的盟友也很难把对俄罗斯的反击——特别是俄罗斯被踢出全球经济——理解为对其自身的一个严酷警告。

俄罗斯的“特别军事行动”没有产生赢家，但有一个明显的输家——俄罗斯。即使西方继续为乌克兰提供自卫手段，现在也是西方民主国家将注意力转向结束冲突的时候了。

（作者查尔斯·库普乾为乔治敦大学国际事务教授、美智库对外关系委员会高级研究员，文章转自“欧亚新观察”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