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1日，法德两国在德国总理默克尔离任前举行最后一届联席内阁会议。执政16年的默克尔决定在在今年9月的大选后辞去总理职务，离开政坛。马克龙在视频会议后的联合视频记者会上对默克尔不吝赞誉之辞：“第22届法德联合内阁会议完全不同于以往，因为这是默克尔总理的最后一届法德联合内阁会议。”“我们远没有到说再见的时候，在今后数月里还要多次会晤。但在最后一届联合内阁会议上，我要利用此次机会称赞你对促进法德关系表现了的坚韧，耐心和倾听的能力。非常感谢。”

德国将于9月26日举行大选，执政16年的默克尔宣布不再谋求连任。默克尔的回答较马克龙含蓄一些：由于我们各自的观点并不完全相同，所以德法达成的每项共同决定都是一个胜利。我因此对法德之间的合作感到高兴，都会在适当时间收获成果。马克龙称，若没有法德协调，欧盟就不会前进，虽然法德协调并非总是能促进欧盟前进，但若没有法德合作，就没有27个成员国的欧盟。”我们4年来就是本着这一精神努力工作。”马克龙强调了法德为建立真正的欧盟防务主权而做出的共同决策，以及2020年7月为应对新冠疫情出台的总额为7500亿欧元的欧盟经济复兴计划。两位领导人还回顾了2019年1月为加强法德关系而签署的新合作条约的进展情况。默克尔和马克龙还将在6月的G7峰会、北约峰会和不同形式的欧盟会议期间会晤。

法德联合内阁会议期间，欧洲媒体暴出在2012-2014年，美国情报部门伙同丹麦情报机关，对包括默克尔总理在内的德、法、挪（威）、瑞（典）等欧洲国家领导人进行电话窃听的“惊天丑闻”。默克尔和马克龙在会后的记者会上强烈要求美国做出解释，“这在盟国之间是不可接受的”，“极为严重”，“静候回音”。马克龙指出，不仅应查明过去的间谍活动，还要确定哪些行为至今仍在进行，以维护美欧间的信任，“我们之间没有相互猜疑的空间”。挪威和瑞典领导人也对美国提出了相同的质问。丹麦防务大臣布拉姆森指出，美国对最亲密盟友进行系统性窃听不可接受。难道美国对非盟国窃听就可以接受？这不又是典型的双标？

欧盟舆论评称，美国既要控制欧盟又对欧盟领导人持强烈戒心。“情报控制与情报霸权”是美国的世界战略之一，对盟国也不例外。这是继“天梯计划”和“棱镜门”之后，暴露出的又一起美国监听和窃听盟国丑闻。在拜登即将赴欧出席G7峰会和北约峰会与欧盟领导人会晤前，法德领导人联合对美国提出批评，使外界觉得欧盟“战略自主”好像又有了些许希望。

二战结束后，时任法德领导人的戴高乐和阿登纳为消灭欧洲战争策源地，提出法德推动欧洲建设的战略思想。欧洲建设从成立煤钢共同体再到欧洲经济共同体以及欧洲联盟，成员国由6国逐步扩大至15国，冷战后“急扩”至28国，英国脱欧后成为现在的27个成员国。

没有法德和解与法德轴心的推动，就没有欧洲建设的成就。法国要在欧洲建设中发挥政治和领导作用，以便在国际事务中彰显大国形象，德国配合法国对欧洲建设做出强大的经济支持，为的是尽快摆脱历史阴影成为“正常国家”。法德的示范作用十分突出：两国不只建立了系统的青年和文化交流机制，而且成立了欧洲兵团推进防务合作，更建立了议会联席和内阁联席会议制度，一些驻外使馆还建立了合署办公制度。世界上没有任何两个友好国家能如法德这样深刻交融。冷战后，法国为了制约德国而提出建立欧洲单一货币（欧元）的设想，德国当即同意，只是要求把欧洲银行总部设在法兰克福，反复申明德国仍将是“欧洲的德国而非德国的欧洲”，以使法国放心。

欧盟东扩使德国影响力的势力范围得到极大扩展，经济持续增长，默克尔成为欧盟的实际领袖。法国则相形见绌，不得不逐步让位于德国。欧盟盛极而衰且多重危机缠身，经济持续下滑，疑欧情绪高涨，大规模恐怖袭击接连发生，中东难民潮导致各国极度分裂，也成为英国脱欧的主因之一。新冠疫情应对乏力，拯救经济计划因利益协调难以有效落实，疫苗乱象丛生导致民众不满，感染和死亡人数不断攀升。全球最发达国家联合体的老态和疲态毕露。特朗普对欧盟打压持续加力。法德发动机运转不灵。欧盟陷入成立以来的最大困境。

如上所述，德国将于今年9月举行大选，法国也将于明年举行总统选举，两国执政党均因抗疫不力和经济衰退以及移民问题备受责难，执政前景不确实性上升。两国都把主要精力用于内政。拜登就任后与欧盟“重修旧好”，第一个对欧电话打给马克龙，宣布中止特朗普从德国撤军计划还将增兵500人，法德均感到欣慰。但时至今日，欧美关系除表面热络外，并无实质性发展，美方说贸易战要降温但迟迟未有实际行动，倒是美方要求欧盟进行战略配合的压力不断加大，虚弱的欧盟虽有所动作却也显疲软乏力。

目前欧盟内部问题成堆，外部压力不减。美国要从中东抽身，使欧盟面临的安全和难民困境或更加恶化。尽管美国“大国竞争战略”亟需欧盟配合，但美俄交恶使欧盟成为直接受害者。此时美国长期监视和窃听欧盟领导人丑闻再度曝光，使有关国家必须有所反应却又不敢过度得罪美国。欧盟这种“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的角色实在不好当，可最终却往往只能“好自为之”。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欧洲中心主任，高级研究员，前驻外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