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中日关系回暖势头明显，今年初疫情发生后，中日两国在共同抗疫中守望相助也一时间成为佳话。但之后似乎中日关系改善的势头有所减弱，例如日本企业撤资报道，中国领导人的国事访问延期，双方在领土、海洋的老问题也时有反复。中美关系持续紧张背景下，中日关系会不会也走向不稳定？日本对华战略和政策是不是也调整了？这些疑问也在不断增加。笔者认为，看待日本的对华认知需要从战略高度全面、平衡地看，特别是要从日本对于国际关系全局的战略思考的视角去认知才能看清本质，不为一时一事所扰。笔者认为，如何认知日本对于“中日关系新时代”的定义可以成为这种思考的重要切入点。

首先，2019年中日关系中最大的亮点是中日首脑在大阪和北京两次会晤中共有关键词“中日关系新时代”，这在近期中日关系上是少有的。日本理解的新时代是什么？这不仅仅是对中日关系说的，更是对于整个国际关系整体格局的判断进入新时代。笔者认为日本理解的新时代除了中国崛起以外，更重要的是从长期来看美国目前与亚洲和日本的关系方式很难得到美国国内支持，即美国一定程度的战略脱身和与地区交往方式改变。这对于长期以日美同盟为纲的日本的国际战略面临“战略自主”的空间扩大。这种战略空间的扩大则意味着日本将需要面对如何在战略上如何直接面对中国的问题，而不是以往那样通过美国作为中介在战略上协调中日关系的老路，这对于日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事情。这种机遇和挑战共存的战略环境的远景让日本要开创日中新时代的最根本的动力。

第二，与上面分析的日本对于国际体系整体趋势的判断衍生出来的日中新时代论相配套，日本对华战略思维和政策的工具箱面临重组的挑战。战后，日本对华外交在战略上基本上服从于日美同盟，换句话说日本对华外交从战略角度上来说长期以来的工具箱中的主要部分是如何通过发展深化日美关系来间接管控中日关系。然而，新时代的中日关系原有的工具箱显然不够用了，但是新的工具尚未发展出来的情况下，我们就会看到目前日本政治精英在如何对应新时代中日关系上意见是分裂的，无论是中国领导人国事访问还是在香港问题上，共识并不清晰。但笔者认为尽管鹰派的声音似乎很大，但作为不能搬家的邻国单纯对抗政策成为主流也并非易事。既然日本的战略自主空间会扩大，那么日本对华战略思考能够使用的知识积累就不仅仅会局限于日美同盟这个工具。日本在历史上已经与一个长期亚洲老大的中国共存2000年，有着自己的更加丰富的同中国打交道的经验和积累，这些历史知识积累有些可能会复活成为新工具箱的内容。同盟的逻辑和动态还会继续影响中日关系，但是以前那种绝对性的影响逐渐减小。在这种背景下，日本对华外交的新工具箱的第三个内容则很可能在和中国的对日新认知，新战略互动的进程中共同创造。

第三，与上面分析的日本对于国际体系整体趋势的判断衍生出来的日中新时代论相配套，安倍晋三首相从2014年开始可以说对于稳定和发展中日关系也切实投入了政治资源。这种投入是基于长期政权有余力从战略上思考中日关系的结果。从短期来看，至少在安倍晋三任期内不大会去自毁成绩，考虑到安倍晋三首相在退任后可能会影响力存在的情况，日本这种战略思考的转变的良性惯性值得重视。日本安倍晋三总理执政以来开启旅游大开放，不仅仅是一个战略经济上的决策要提高日本的经济的对外开放度，获得经济利益那么简单，还促进地区融合相互了解的战略作用，对于东北亚的地区多边主义的社会基础是做出贡献的。例如每年800万人的中国游客访日对于改善中国对日本的认知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实际上为东北亚的地区融合打下了一定的社会基础。再如近期美澳加新英五国外长就涉港问题的联合声明，日本没有参与。尽管欧洲盟国德法没有参加，但考虑到德法有欧盟作为挡箭牌，而日本是单独面对盟友美国压力的情况，可以说日本对华战略思考中的自主成分在增加。

正如前面分析的那样因为新时代中日关系的内涵远远超越双边关系框架，中日现在面临着真正从战略上去主动认知对方的历史性机遇，积极寻找中日关系本身的内在动能，减少战后长期以来深深镶嵌在两国战略思维中的“美国中心主义”则是关键所在。

（作者为日本新泻大学副教授，文章转自“海外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