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总统马克龙和德国总理默克尔18日发表联合公告宣布，两国就设立一项5000亿欧元的欧盟振兴计划达成协议，这是一项欧洲债务共同承担机制，以帮助欧盟各国度过这次新冠疫情造成的历史性重大危机。

马克龙在与默克尔联合举行的视频记者会上指出，这5000亿欧元的“复苏基金”，不是贷款，而是向遭受疫情最严重的国家提供的“捐赠”，无需受益国偿还。马克龙强调，这在欧洲历史上迈出了“重大一步”。

默克尔说，这项计划将包括欧盟在金融市场借钱来援助受疫情最严重的行业和地区。至关重要的是，这笔款项将以拨款，而不是贷款的方式发放，并在之后的欧盟预算中偿还。她说，“由于这场危机不同寻常的性质，我们正在选择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

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当天发布公告，对法德两国领导人的提议作出积极回应，称“这个建议与欧委会准备提出的建议不谋而合”；法德提出的计划“认识到了欧洲面临的重大经济挑战”，正确地指出了危机必须动用欧洲预算。她说，这个提议“正确地把重点放在以欧盟预算为核心来研究解决办法的必要性上。”欧洲中央银行行长拉加德对法德的联合建议表示欢迎。她说，“没有欧洲层级决策的更大协调，就不可能加强财政团结。”

法新社在评论法德这项提议时指出，这是欧洲建设中前所未有的做法：法德两国共同建议，让欧盟委员会以“欧盟的名义”向市场借款，为这一基金融资。评论还指出，这一计划是朝着欧洲债务共担迈出的史无前例的一步。默克尔认为，这是“很勇敢”的一步。

这项5000亿欧元“复苏基金”引起强烈反应，欧洲各大股市当天收盘时大幅上涨，法国巴黎股市CAC40指数报收于4498.34点，比前一交易日上涨220.71点，涨幅为5.16%；德国法兰克福股市DAX指数报收于11058.87点，比前一日上涨593.70点，涨幅为5.67%；英国伦敦股市《金融时报》100种股票平均价格指数报收于6048.59点，上涨248.82点，涨幅为4.29%；西班牙马德里股市上涨4.7%；意大利米兰股市上涨3.26%。

对欧洲一体化的三大意义

舆论对这一计划均予以积极评价，认为这对欧洲一体化建设具有极其重大意义。这表现在三个方面：

一、面对新冠疫情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精神

这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在全球大流行，欧洲成为重灾区之一，欧盟27个成员国无一幸免，意大利和西班牙疫情最为严重。欧盟遭遇了史上最严重的公共卫生危机，欧洲一体化也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继债务危机、难民潮危机、英国脱欧危机，新冠疫情成为一场威胁欧盟生存的新的严重危机。

这场灾难降临之初，欧盟各国各自为战，把欧洲的“团结精神”置于脑后，欧盟受到广泛批评。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4月2日在意大利《共和报》上发表的一封公开信中写道：“欧洲各国此前并没有意识到，只有团结在一起，欧洲才能打赢这场疫病战争，只有联盟，才能赢。”她说，面对疫情，“个体之间保持距离对我们的安全来说至关重要，但欧洲国家之间的距离，却让世界陷入危险”。此后实力强大的德国以及法国等对意大利等疫情严重的国家展开了救援行动，向这些国家提供大量防护物资和医疗设备，以解燃眉之急。意大利等疫情严重国家的经济遭受的损失也最为严重，急需巨额资金注入以恢复紧急复苏。3月份，欧盟经过多轮会议提出了一揽子刺激经济的救助计划，提供欧洲稳定机制信贷额度，增加欧洲投资银行的贷款额度，以及欧盟委员会提议的1000亿欧元失业保险计划。这些措施涉及的资金约为5000亿欧元。

这次法德提出的5000亿欧元的“复苏基金”，再加上欧盟此前决定的5000亿欧元的救助资金，总额高达10000亿欧元，相当于欧盟每年总预算的七倍。这对于遭遇重大疫情灾难、急需重启经济复苏计划的欧盟国家来说无疑具有极端重要的作用。而开启如此巨额的救助计划这在欧盟历史上也是第一次，即便是在希腊债务危机引发欧洲连锁反应时，欧盟的援助也没有达到如此的规模，对受援国的条件也没有如此优越。可以说，欧盟经受住了这场罕见疫情的考验和挑战，展示了欧盟这个发达国家共同体的互助精神，欧洲一体化进程的基础更加巩固。

二、北欧国家做出重大让步，欧盟共同承担债务风险

疫情暴发后，意大利、西班牙等重灾国为了振兴本国经济提出了欧盟发行“新冠债券”的建议这个建议得到了法国的支持。但是遭遇了德国、荷兰、奥地利、挪威、瑞典等国的坚决反对。这些国家在欧盟内属于财政制度健全的富裕国家，特别是德国，在欧盟内是出资第一大户。这些国家地处欧洲北部，和意大利等欧洲南部国家，形成“南北对峙”。

北欧国家反对发行“新冠债券”的主要原因是拒绝与债务严重国家共同承担债务风险，正如希腊债务危机期间，这些国家反对发行“欧洲债券”一样。针对“新冠债券”提议，德国、荷兰等国提出动用“欧洲稳定机制”来协助困难国家，但是这又遭到意大利、西班牙等拒绝。欧洲稳定机制是2012年债务危机时欧盟为希腊等重债国建立的救助工具，拥有5000亿欧元的实际放贷额度，将筹集资金并以严格条件向融资问题严重的欧元区国家放贷，以确保欧元区的经济稳定。但是接受欧洲稳定机制贷款是有条件的，即接受贷款的国家必须执行严厉的财政紧缩政策、实行彻底的经济改革，以便确保欧元区整体经济平稳，防止被重债国拖垮。2012年希腊政府被迫接受条件，承诺实行更加严厉的紧缩措施，这就造成希腊经济复苏更加困难。八年前希腊接受欧洲稳定机制贷款的遭遇历历在目，意大利、西班牙等国自然不愿重蹈希腊的覆辙。

这次德国和法国共同提出的“复苏基金”，虽然不是“欧洲债券”或“新冠债券”但是这一基金具有欧盟成员国共同承担债务风险的意义，因此同“欧洲债务”的形式已经很接近了，正如马克龙所说，这在欧洲历史上迈出了“重大一步”。媒体称，默克尔打破了德国长期以来固守的一个“禁区”。

三、法德轴心重启，继续推动欧洲一体化前进

法德两国始终是推动欧洲一体化前进的强大动力，有“法德轴心”之称。但是近些年来，法德之间分歧不断，造成一体化失去动力，停滞不前，欧盟陷入重重危机之中。欧债危机期间，双方在治理危机上尖锐对立，德国强调“紧缩”，法国力主“增长”，由此形成了以德国为首的北欧与以法国为首的南欧之间的对抗，后来在处理难民危机上双方也矛盾重重。法德轴心失灵造成欧盟几近瘫痪。在刚刚经历了英国脱欧风波之后，又遭遇空前的疫情大流行，欧盟真是陷入了灭顶之灾。在此危难时刻，欧盟核心大国的领导人意识到肩负的历史责任，种种迹象表明，马克龙是“复苏基金”的最早倡导者，而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最初是要达到10000亿欧元，显然马克龙在危难面前充当力挽狂澜者，这符合其充当欧洲老大的政治抱负。但是实现这个计划还需财力雄厚的德国的认可，因此默克尔是关键。一个月前，她还坚决拒绝“新冠债券”，现在却180度转变，同意这个庞大的基金计划承担风险，显然是看到了局势的紧迫，在当前欧美关系紧张的状态下，一旦欧盟垮掉，德国也将身受其害。正是出自各自利益考虑，法德才消除分歧，重归于好，法德轴心再次启动。于是人们对法德轴心继续推动欧洲一体化前进再次充满了希望。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研究员、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