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8日，在美国国会休会期间，特朗普总统向媒体表示已批准向台湾出售价值80亿美元的66架F-16V战斗机，只待国会通过。这是本年度美国政府第三次宣布对台军售。美国启动此轮军售是中美战略博弈升级的产物，也是中美战略竞争加剧的具体表现。本次军售将成为美国对台军售史上金额最大的一次，也是时隔27年后台湾当局第一次购得新的战斗机，打破了之前美国政府选择在中美关系向好的窗口期启动大额对台军售的历史偏好，在当前中美关系紧张的大形势下，再次验证了美国对台军售的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

本次军售具有如下特点：第一，金额创历史新高；第二，军售内容为既敏感又重要的第四代战斗机；第三，出售时机经过多重考量；第四，突破中方传统“红线”。

军售金额创历史新高

美国计划向台湾出售F-16V战机的消息已在国际社会甚嚣尘上多时。申购F-16V战斗机以替换在台服役逾30年的F-5s战斗机，是台湾当局对美经年累稔全力运作的重点项目。F-16系列战机是美国售台武器中最具代表性、销售金额最高且最敏感的项目。1992年，老布什总统不顾中美《八·一七公报》，向台湾出售了价值58亿美元150架F-16A/B战机，多项指标创下了美国对台军售的历史之最，使得《八·一七公报》自此在事实上被架空。之后，美国政府使用对台军售作为“抑华扶台”、维护其既得利益的手段越来越熟稔，但效力则愈发有限。特朗普政府本次出售F-16V战机，在单笔售台武器金额和武器单价上均打破了老布什总统保持近30年的记录。

2018年11月28日，美台媒体曾分别爆出台湾向美国采购66架洛克希德-马丁公司F-16战斗猎鹰蝮蛇(V)Block70多用途战斗机。该批F-16V战斗机配备了有源电子扫描阵列(AESA)雷达系统、升级的航空电子设备、高容量和高速数据总线等。F-16V战斗机被称作超级“F-16”，是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在2012年推出的“研发型号”(并非正式军用型号)，有消息称台湾当局资助了该型号的研发。由于美国海外军售市场存在提升F-16战斗机性能的巨大需求，因此洛克希德-马丁公司推出F-16性能提升方案，该型战机同时装配了F-35战斗机和F-22战斗机的最新科技，例如隐形涂层，很多配置改进旨在加强其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经过战斗验证的第四代多用途战斗机的地位，是目前市场上最新、最先进的F-16战斗机。

本次军售案总价80亿美元，清单包括46项相关武器装备、教学、后勤支援系统，涉及军火供应商洛克希德-马丁和通用电器公司。其中，含有75套组F110-GE发动机（包含9套备用），75套Link-16系统（包含9套备用），75套改进型可编程显示器产生器（iPDG）（包含9套备用），75具APG-83主动数组相位雷达（AESA）（包含9套备用）等。此次售台的新机选用更为先进的通用动力公司出品的“F110-GE-129”发动机，推力可达29500磅左右。由于本次出售的F-16V配备了更加先进的武器装备，因此具备符合战场需求、提高存活率、对地压制等多项优势，并具有第五代战斗机的部分作战能力。后续针对战斗机飞行员的相关培训也是美国对台军售的重要组成部分。

出售时机经过多重考量

当前，中美关系正处于历史性的敏感时刻，此时对台进行大规模售武，是对中国的公然挑衅，势必对中美关系造成破坏。一般在此种情境下，美国鲜少启动对台军售，但是特朗普政府打破定式思维，不仅频繁对台售武，而且还批准历史上最大军售案，由开始的“小步快跑”变为“百米冲刺”，这表明特朗普已经改变对华基本判断和策略，对中美经贸高级别磋商进度缓慢“失去耐心”，急于通过各种手段对华施压，以促尽早达成符合其利益的协议。对于中美关系，美国手中握有的“台湾牌”虽然是张传统牌，杀伤力有限，但是却能达到直接干涉中国内政以向中国施压的效果。近年来，台湾在美国针对中国大陆的“印太战略”中发挥了重要的“支点”作用，是美国“印太战略”最忠实拥趸。本年度美国国防部抛出的《印太战略报告》强调，要加强同作为“国家”的台湾的伙伴关系，“武装台湾”成为美国“印太战略”构想的重要一步。

然而，为何本次军售案选择在国会休会期间公布？其实，早在7月中上旬，美国行政部门已经向国会重量级议员递交了非正式的军售通知，美国行政部门本预期能够在7月底或8月初国会休会前递交正式通知，但是经综合考虑多种因素后，延宕了进程。一方面，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和贸易代表莱特希泽建议总统推迟售武计划，以避免在7月底举行的第十二轮中美经贸高级别磋商之前“刺激中方”；另一方面，8月初正值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前往亚洲出席东盟与中日韩外长会并对亚太地区访问之际，美国政府担心此时公布军售案将对国务卿的出访形成干扰。

但是，7月底以来形势的发展变化使得美国行政部门改变了计划。一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台湾岛南北两端进行了声势浩大的演习；二是中国香港发生返修例风波，暴力冲突不断升级；三是中美第十二轮经贸高级别磋商未如预期达成协议。以上原因促成了特朗普政府迫不及待在国会休会期间公布对台军售案，以通过军售对华施压。

政治意义高于军事意义

然而，美国对台军售的现实军事意义有限，更多地体现了一种履行美国对台湾的安全承诺和美国对华强硬的政治宣誓。

随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力的飞速发展，两岸军力已经大幅向中国大陆倾斜，业已形成不可逆转的态势。美国事实上已经放弃通过对台军售维持两岸军力平衡的初衷，美方坚称对台军售的出发点是“维护亚洲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军售有限的军事意义表现在，如果美国间断或者放弃对台售武，根据大陆军力的发展速度，台军很快会失去防守能力，从而无法做到“固守待援”。而“对台军售虽然改变不了台海军力不平衡局面，但是可以拖延两岸交战的时间……这样美国就有充分的时间做出反应。”

因此，在当前形势下，美国对台军售是美国干涉中国内政的一个重要方式，政治象征意义表现为以下几点。其一，美国通过对台售武表达对台湾作为一个“独立政治实体”的支持。一方面，对台军售能够使美国在中美建交后有效维持美台非官方实质性关系；另一方面，对台军售表明美国在台湾“拥有巨大安全利益”。其二，支持“民主”的政治示范效应。台湾是亚太地区“民主的样板”，对美国而言对台军售能够起到宣扬美国价值观的政治示范效应，表明美国支持台湾“民主政权”及“民选领导人”的态度。其三，维系亚洲同盟的需要。美国通过对台军售可以表明，美国对台湾的安全承诺不变，在亚洲承担的安全义务不变。这有助于美国维持和笼络其亚太盟友，维持其领导地位。特别是在特朗普政府实行“美国优先”政策、导致其盟友不满的当下，对台售武向美国在印太地区的盟友发出积极信号，即美国一如既往地支持你们。

美国军工复合体是重要推手

美国对台军售的幕后推手无疑是美国军工复合体（又称军工铁三角，由军队、军工企业、部分国会议员组成），而商人出身的特朗普可谓美国首席军火推销员。特朗普向媒体宣布军售时不忘强调，这笔军售能够给美国带来的经济利益：“80亿美元，这是很大一笔钱，会有很多就业机会。”积极向海外推销军火为美国创收是特朗普的一个重要标签。特朗普上台不到一年，就与沙特政府签订了1100亿美元的军售协议，军售金额创美国史上之最。

不仅特朗普总统是美国军火首席推销员，政府内的很多成员都具有军工背景，密集程度罕见。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同新晋防长埃斯珀是西点军校同班同学，埃斯珀是美国“旋转门”的标志性人物。他在军中服役20年，退役后担任美国三大军火制造商之一雷神公司的政府关系副总裁，主责游说。而前任防长马蒂斯辞任后重返军工巨头通用动力公司董事会，辞职的代理防长沙纳汉之前是波音公司的副总裁。另外，特朗普政府内“亲台”势力强大，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和国防部副部长薛瑞福是政届传统的“亲台派”，同台湾当局渊源深厚。

此外，美国国会是美国军工铁三角的重要支柱，是美国对台军售最坚定的支持者，对推动美国向台湾出售F-16V“功不可没”。首先，美国对台军售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在国会取得跨党派支持的政府行为。本次军售案通过之前，包括美国参议院外委会两党领袖、共和党主席里施(Jim Risch，R-ID)，民主党资深议员梅嫩德斯(Bob Menendez，D-NJ)，外委会成员卢比奥(Marco Rubio，R-FL)，众议院外委会两党领袖、民主党主席恩格尔(Eliot Engel，D-NY)，共和党资深议员麦考尔(Michael McCaul，R-TX)都发声表示支持，认为此举有助于威慑中国大陆对台湾的“威胁”。第二，接连的军售行为表明政府将本届国会不惜余力通过的一系列涉台法案落实于行动的决心。在国会通过的《2019年国防授权法》和《亚洲再保证倡议法》中，均含有涉及强化台湾军售法律地位的条文。此次军售是这些法案通过后，台湾首次提出的重大军备采购，美国政府正好借机加大对台军售力度。

突破中方传统的“红线”

几年前，对于是否出售代际落后于F-16V的F-16C/D战斗机被认为是中美关系的“试金石”，F-16C/D被普遍认为是美国对台售武中方不可接受的“红线”。随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力的提高和武器的更新换代，以及中美关系战略定位的变化，中方的“红线”不断地被美国突破。特朗普宣布此轮军售后，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表示，中方对该军售案表示强烈反对，要求美方充分认清有关问题的高度敏感性和严重危害性，并将对涉及对台军售企业进行反制。鉴于出售战斗机的敏感性，特朗普也强调相信台湾方面会“负责任”地使用这些武器。

尽管此次军售数额巨大，但不会对中美关系产生决定性的持久影响。根据两岸军力情况，本次军售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台湾空军战力，但并不会对两岸军力对比造成明显影响，两岸军力对比仍然压倒性地向大陆倾斜。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军售也是美国政府为2020美国总统大选和2020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造势的手段和途径。美国对台军售是美国向台湾提供安全承诺实质性的表现形式，较之于其他途径，美国向台湾出售武器无疑更能够为台湾地区领导人树立确保台湾“独立实体”地位的信心，从而从最根本的“安全”问题上解决岛内领导人的“后顾之忧”。今年以来，美军军舰接二连三穿越台湾海峡，美国容许蔡英文“过境”并停留48小时，美国官方出面恐吓与台湾“断交”的“友邦”、支持蔡当局参加世界卫生大会等国际组织均表明，美国政府在为蔡英文连任背书。特朗普政府此次通过大笔军售，可谓给选情不甚乐观的蔡英文打了一针强心剂。蔡英文作为目前最符合美国利益的2020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人选，拥有坚定的“反中”立场，“可确定性”优于岛内其他竞选对手。此外，军售还有助于台湾在两岸谈判中树立信心。美国对台持续提供防御支持，使得台湾当局有足够的“信心和安全感”与大陆进行谈判。

（作者为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后，文章转自世界知识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