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际外交场合，Resilience或者resilient这个词，越来越出现在一些国家的外交政策叙述或者话语中。听起来，resilience是一个十分的好词，有人将其理解为“复兴”或者“振兴”等。印度尼西亚有一所相当于中国中央党校的机构，就叫做Indonesia Resilience Institute（印尼复兴学院）。

事实上，这些以resilience为追求的国家，不仅善于在世界上表达自己，而且表明其变通性，即适应性和变革性，而不是墨守成规。Resilience完全可以被这样解读。

在这个动荡的不确定性的世界，变革图强的国家不少，即使是一直强调守规矩的，也充分感到困惑，该“墨守”的“成规”正在遭受改变。

印尼正在变通寻求“复兴”

10月24日，印尼复兴学院举行了“第二届雅加达地缘政治论坛”（2nd Jakarta Geopolitical Forum）。这是一个关于全球地缘政治形势的重要论坛。笔者是该论坛受邀的7位主要演讲人之一。

在国际上活跃的印尼外交部长雷特诺·马尔苏迪（Retno Marsudi）在“雅加达地缘政治论坛”开幕式发表演讲。刚从纽约联合国大会回来的她对目前世界局势的一些消极发展，主要是多边体制遭受的挑战，表达了强烈忧心。她强调了印尼佐科政府的“自由和独立的外交政策”，称印尼要为应对全球挑战发挥重要作用，具体说是印尼发挥某种“领导作用”。

她指出，印尼以及印尼所在的东盟（ASEAN）正在密切关注全球“贸易战”，尤其是美国与中国之间的经济冲突。在过去4年（佐科政府2014年上台），印尼分别改善和加强了与中国和美国的关系。东盟则继续发挥其在处理东南亚与世界其他国家之间关系的中心性（ASEAN’s Centrality）。她提到东盟和中国之间经济关系的提升，以及东盟和中国在和平解决冲突方《南海行为准则》（COC）的谈判有进展。印尼和东盟希望在化解中美冲突中充当一个桥梁。

一整天的“地缘政治论坛”，不仅有客座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演讲人，而且有印尼本地的演讲人，关注点不谋而合，以当前的中美冲突、世界秩序的危机以及印尼的选择为中心。这表明，如同其他国家，扼守全球地缘战略关键位置（横跨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新兴经济体”印尼，正在变通寻求其“复兴”。

当然，也有人在“危”中寻求“机”。10月25日的英文《雅加达邮报》就以《美中贸易冲突有利于印尼》为题报道“雅加达地缘政治论坛”。

印尼现任总统佐科（Joko Widodo）将于2019年10月完成其5年任期。执政的印尼民主斗争党（PARTAI DEMOKRASI INDONESIA-PERJUANGAN）已经推举佐科寻求连任。

明显地，这次“雅加达地缘政治论坛”是佐科政府解释其现有的外交政策和探索其新的外交政策努力的一部分。

日益恶化的地缘政治冲突

雅加达论坛提醒我们，目前全球最大的风险之一，是加剧或者恶化的地缘政治冲突。在中东地区，我们看到各大国仍然深度卷入叙利亚冲突，而土耳其和沙特、沙特与伊朗等本地区的大国关系在严重恶化。在全球，美国特朗普政府视俄罗斯和中国为美国的主要“竞争对手”，强调地缘竞争。特朗普政府使用“印太”等计划平衡中国发起的“一带一路”。

1993年开始的冷战后时期，影响全球经济的地缘政治一度有所下降，世界秩序-规则为基础的世界体系得到巩固。但是，最近几年，地缘政治、地缘战略、地缘经济等打上“地缘”二字的东西（政策和行动）快速回到国际生活，冲击“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竞争而不是合作主导了国家之间的关系。从2017年到现在，美国的特朗普政府一反多年的美国外交传统，居然以“民族主义”，尤其是“经济民族主义”（“购买美国货”、“雇佣美国人”、“保护美国工业”等）为公开旗帜，不再坚持“现存的”国际规则，甚至公然退出一些重要的国际协定、国际组织和国际论坛，说这样做是为了“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

美国外交政策的改变正在影响世界上一些国家的外交政策。上述印尼适应新的地缘政治环境并非孤立现象。日本、韩国和澳大利亚等美国在亚太地区的主要盟国更加强调其自主性。日本修改其《和平宪法》，在一系列区域性的多边贸易协定（如CPTPP）等中发挥主导作用，以及在中美贸易冲突的背景下改善与中国的关系，都是日本外交因应形势变化的主要例子。

在经济政策方面，我们看到，仍然和继续依靠全球多边贸易体制的国家不得不联合起来。10月24-25日，在加拿大渥太华举行了部分世界贸易组织成员国参加的部长级改革世界贸易组织会议。欧盟以及挪威、瑞士等欧洲国家，澳大利亚、日本和新加坡等亚太国家，巴西、智利、墨西哥等拉美国家，以及肯尼亚等非洲国家，以“志同道合的世界贸易组织成员国”（like-minded WTO members）之名义，发表了关于改革WTO的《渥太华公报》。这次会议之所以受到广泛关注，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美国和中国的部长都没有被邀请。“志同道合的WTO成员”能够挽救濒临危机的WTO吗？

国际制度是用来调控（协调）差异、治理冲突的。如今，现存国际制度的有效性大为降低，而改革这些国际制度又困难重重，国际制度的危机升高地缘冲突的风险。

（作者为《华夏时报》专栏作者、中国海洋大学特聘教授、澳门科技大学特聘教授，文章转自华夏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