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美无核化对话出现倒退危险的关键时刻，9月5日，韩方派遣特使团访问平壤，金正恩委员长会见特使团并发表重要讲话，再次确认全面无核化的坚定意志，借机对特朗普隔空传话。据报道，随后金正恩向特朗普发出第四封亲笔函，对美首脑外交的步伐步步加紧。

金正恩在谈话中刻意表达对特朗普的友情和信赖。一是强调，在朝美对话遭遇困难的情况下，他对特朗普总统“信赖不变”，凸显了困难之中见真情。二是表明他“从未对特朗普做过负面评价”，同对鹰派势力激烈抨击的态度形成鲜明对照，突出扬此抑彼效果。三是确定“这种信赖将来也会一直持续下去”，表达保持信任的意愿和信心，意在强化关系纽带。最后，送给特朗普一份“大礼”，承诺要在特第一任期结束的2021年1月之前清算朝美敌对关系、完成全面无核化。

金正恩对特朗普的传话精心构思，环环相扣，贯穿了迅速打开朝美对话僵局的红线；传话的用语极为真诚和具有感染力，表达了对特朗普的特别信任和殷切期待；出人意料地提出无核化时间表，特别是特意与特朗普的执政日程实行“对表”，更加增添了针对性和打动力。朝鲜新一波对美首脑外交攻势用心良苦，显现出少有的紧迫感。

首脑外交和最高领导人拍板决断，在重大问题和关键时刻能够起到扭转全局的作用，这已是国际通识。朝鲜高度重视对美首脑外交，既是自觉运用这一国际政治手段，更是出自解决半岛问题的迫切需要。

朝鲜半岛问题的核心是朝美矛盾，美国是半岛问题的始作俑者并居于主导地位，解决半岛问题必须通过朝美对话和最高执政者的政治决断才有可能。

由于美国坚持冷战思维和对朝敌视政策，朝美对话长期难以实现。朝老一辈领导人金日成主席和金正日总书记殚精竭虑，付出巨大心血，但未能实现目标。金正恩接班后，集中发展核武能力，逐步对美国本土安全构成实质性威胁，终于迫使美认识到与朝直接对话的必要性。新加坡首次“金特会”和朝美直接对话，与朝方艰巨努力密不可分。

历史性的新加坡朝美首脑会谈就半岛全面无核化、美国提供安全保障、朝美关系正常化、构建半岛永久和平机制等重大问题达成共识，然而朝美固有矛盾和立场分歧没有得到解决，导致履行承诺步履维艰，以至出现停摆、倒退的严重危险，促使朝下决心加大对美首脑外交力度，力避形势逆转。朝鲜的紧迫感主要来自以下方面：

第一、落实新时期战略路线的迫切要求

今年4月，朝鲜劳动党七届三中全会作出集中力量发展经济的战略决策，把振兴经济、改善民生的宏大艰巨任务提上日程。实行新时期的战略路线，既需要全力动员国内资源，也必须缔造适宜的外部环境和积极利用外部条件。在安全保障缺失，国际制裁持续，对外发展通道被封堵的情况下，要实现经济发展战略是不可能的。美国不会轻易提供安全保障，不可能自动解除对朝制裁。在朝冻结核导计划的情况下，美紧迫感减弱，不在乎拖延，甚至试图借机利用。反观朝鲜，拖延有害无利。拖延一天，经济发展的恶劣环境就会持续一天，带来的困难和损失、伤害只会日益增大，以至可能形成根本性障碍。

新的历史时期和平与发展的重任，促使朝必须加倍重视对美首脑外交。朝通过历史性的“金特会”，开启了对美首脑外交航程，同特朗普建立了初步的信任和友情。在朝美对话面临停摆、倒退危机的时刻，朝试图在已有成果的基础上，强化“攻心”力度，促使特朗普出面发挥阻止逆流、扭转局面作用，借以摆脱险境、掌握主动，实现既定战略目标。

第二、紧紧抓住特朗普执政带来的机遇

朝鲜基于对美国政治形势和特朗普个性的透彻研究，准确捕捉、把握了特朗普上台可能带来美国政治“变天”的大趋势和特朗普执政后的政策图谱。特朗普政治上“反建制”、不循常规，全面否定奥巴马政府的各项政策，包括半岛政策；他亟欲成为美国“最伟大总统”，放言要要在任期内解决历届政府未能解决的朝核危机，以建功立业。特朗普代表美国霸权利益，追求“美国第一”，但他具有商业精英头脑，精于判断利害得失，习惯和擅长搞交易，有可能把其独特思维和交换方式用于解决半岛问题。特上台后，在对朝实行“极限施压”的同时，一再抛出橄榄枝，宣称敞开对话大门，表示愿意同金正恩“一起喝咖啡”，朝没有放过这些重要信息。

对朝而言，美国的政治演变、特朗普个人的超常特点，有可能给推进朝美接触、对话提供条件和可能。特当政时期解决朝美悬案相对更为有利。如果错过时机，特朗普不能连任，下届总统执政后，将会带来严重的不确定性。正是基于这一判断，朝果断实行“靠中、和韩、通美”战略，经过艰巨努力促成了历史性的“金特会”，为实现“以核易和”的“大交易”，从根本上解决半岛问题迈出关键一步。这一步弥足珍贵，机会不可得而复失，朝鲜必须紧抓不放。

第三、抑制鹰派势力扰乱的紧迫性上升

朝方判断，“金特会”之后朝美无核化对话停顿的根本原因是特朗普周围鹰派势力的牵制、扰乱。与特朗普相比，鹰派势力对朝敌意和怀疑更深，对朝美关系正常化态度消极，是朝美对话顺利进展的主要障碍。另一方面，在半岛无核化政策上，特朗普同鹰派势力意见并不完全一致，特频频受到掣肘。基于这一分析，朝某种程度上把特朗普视为鹰派势力的“对冲因素”，认为恰当调动和利用他们之间的龃龉，有助于抑制鹰派势力的气焰，缩小其市场，从而为推进朝美对话扫平道路。

朝美对话陷入僵局以来，朝加强了对鹰派势力攻击的火力，对特朗普却始终网开一面，手下留情。金正恩会见韩国特使团的隔空传话，更是苦心孤诣，对特朗普集中“攻心”，演出了精彩一幕。特别是金正恩首提无核化时间表，把时限定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内，这对特改善捉襟见肘的执政处境乃至竞选连任第二任总统，都是宝贵的一助，因而对特朗普更有打动力量。

目前仅据片段观察即可看出，朝对美首脑外交已经初见成效。新加坡首次首脑会晤，双方各有斩获，理解、信任初建，对维持对话、防止倒退发挥了稳定器作用。在无核化对话停滞、鹰派对朝提高指责调门情况下，特朗普并未迁怒于朝，未完全站到鹰派一边，反倒多次说金正恩“是个好人”，他对金的“信任没有改变”。得知金正恩会见韩国特使团时表示要在其任期内实现无核化，特朗普在推特中写道“太棒了”、“我们一起完成”；演讲时连声叫好，并说他同金正恩互相“喜欢”和“尊重”。金正恩的第四封亲笔信还未到手，特就断定内容“肯定正面”，表现出强烈期待。

总之，加强对美首脑外交适应新时期战略路线的需要应运而生，它瞄准美国政治变动带来的机遇，意在利用矛盾，抑制逆流，掌握主动，趋利避害，加快推进半岛全面无核化与安全保障、构建永久和平机制的大交易，实现国家长治久安的宏愿。这不但是朝鲜外交外延的扩大，更是外交内质的升华，值得关注。同时也要看到，对美首脑外交道路艰险，做到与狼共舞而又不受其害并非易事。美国难改霸权思维和惯习，特朗普以“善变”不靠谱著称，鹰派势力绝不会“温良恭俭让”，这些都决定了朝鲜未来对美首脑外交仍有严峻考验。

（作者为中国亚太学会朝鲜半岛研究会委员）